田叔的眉头越皱越紧,很快便不顾身份地呵斥道:“太子慎言。”
“男女之别,古之既有。”
“太后监政,始于宣芈。既非既有,又何以形成惯例。”刘瑞立刻转移话题道:“还是聊正事吧!”
然而田叔的眉头与担忧之情并未因太子的服软而有所松开,反而担心在太子登基后又会有吕氏之祸和赵姬之难。
“妾妇也,若无德无行,实乃灾祸。”田叔离开太子宫后也是担心刘瑞会不会听信妇言,但是想到蟾宫里的卫良娣年纪尚小,毫无过错。他若是以假象之事去判清者之罪,又何以行君子之事。
“罢了,罢了。多是民间的小说家误了太子,以后看着杂说之人,不让他们带坏太子便是。”对于刘瑞这个名声不错的太子,田叔还是带着“自家孩子绝对没错”的厚重滤镜,直接把锅甩到最为不务正业的小说家头上,琢磨着找时间跟太后或是陛下说说,让太子少看那些不当之人写的东西,免得生出稀奇古怪的念头。
好在上了年纪的田叔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着极大的忘形,很快便将太子宫里的小插曲给抛掷脑后。
因为要搞物价限制与奢税,所以太子宫的官员近日频繁拜访大贤,指定关于田叔提议的种种律法,并且还在田叔与太子的讨论结果上扩充了不少,避免一些奸商借漏洞将本该收税的奢侈品拆分进普通商品之列。
可以说,这段时间的太子宫官员们忙得像陀螺,但被又高强度的工作与制定律法的难得机会弄得肾上腺素飙升,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在法典上留有其名。”翻书翻得脑子犯晕的颜异起身屋外走走,结果碰到同样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张汤。
作为法家子弟,张汤在知田叔的提议后便有北宫即将更进商贾之法的错觉,所以请假去找张恢借阅各家经典,又在得到太子许可后将此事告诉可以信赖的法家子弟,希望集众人之智而为太子分忧,使天下人知法家强盛。
见到颜异出来,张汤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向对方拱手道:“这么晚了,中庶子的房里居然还亮着灯,可见勤勉直击。”
他二人虽有家属为其置办宅邸,可是给太子,皇帝做事的近臣哪能时常回家,所以便在太子宫里建了官舍,方便太子时常召见或是参与小会。
因为文党,汲黯,张汤,颜异在太子那儿最受优待,所以分给他们的官舍自是最好最大的,故有张汤一出门便见到颜异的亲近。
说来也是搞笑。
历史上的颜异可是被张汤以腹谤的罪名所杀,而现在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也可称之造化弄人了。
“哪里哪里。论勤勉,吾不及率更半分。”颜异可是知道张汤这个卷王即便是休沐回家也要拜访老师,翻阅典籍。
若非休沐是惯例,加上油灯费钱。
只怕张汤能在太子宫的官舍里住上一月也未可知。
“既然咱们都无困意,不如借此喝杯热茶,也好聊聊太子安排的制法一事?”张汤知道自己这个率更位于成绩更好的颜异之上肯定惹得众人不服。所以对于颜异,他一向是示好为主,从不因自己的官职比颜异略高而轻视他。
对于张汤这人,颜异谈不上喜欢,但也不会把私人情绪带进正事:“既然如此,那便谢过率更相邀了。”
“中庶子请。”
“率更请。”
………………
自打关中搞出铜贵粮贱的改革法后,吴王刘濞的内帑又充盈起来,整个人也逐渐恢复了不可一世的神采。
尤其是在季心通过先兄的“人脉”带来替他打听消息的关中富商后,刘濞就如踩在云端般飘飘然然,恨不得见人就说“卿乃大才,可否与孤共定天下。”
甚至在吴王宫的后殿里,刘濞的宠臣与姬妾为了讨好他而言之曰:“陛下。”
刘濞见状,自是哈哈大笑地全盘接受,甚至想知躺在宣室殿里是何滋味?若是当着刘启小儿的面斩下刘瑞的头颅,对方又会作何表情。
真是让人,万分期待啊!
刘濞从年轻姬妾的怀中醒来。
一旁的小黄门见状,立刻呈上一枚金丹,后者就着蜜水服下后脸上竟然没有晨起的疲惫。
悠悠醒来的姬妾见状,自是千娇百媚地扶上刘濞的肩膀,恭维道:“看来这中尉推荐的方士是有几分制丹的本事。大王用后雄风依旧,体力堪比十七八岁的壮儿。”
刘濞听后自是万分得意,于是摸了下姬妾的脸蛋,示意自己又事要办,不能沉溺于女色之中:“既是夫人所赞,那便赏方士百金,让他也将这等神物炼与中大夫等人。”
吃过好评的刘濞也不忘那些肱骨之臣,时刻做出礼贤下士,关爱大才的样子。
刘濞的姬妾殷勤地服侍主君更衣,待其离开后便收起那副温柔恭顺的样子,努力不要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离开温柔乡的刘濞吸了吸鼻子,总觉得身上有股热气,蒸得他脑子犯晕,但也让他几乎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见到应高过来,刘濞在其下拜时虚扶一把,笑吟吟道:“人逢天佑真是神清气爽。中大夫前几月还愁眉苦脸地表示本王对关中无异于以卵击石,现在看来……”
刘濞在应高地面前转了一圈,大笑不止道:“竟是中大夫失算也……嗯哈哈哈哈!”
应高陪着刘濞笑了几声,脸上的红润让他看起来与刘濞竟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大王既是天命所归,又何以望凡人能知天明所想,行天命之事。”
如果说应高之前还有顾虑,那么在真金白银地赚了不少,并且听到关中为此开始限制物价,甚至通过免去有市籍者的商税来平息民怨后,应高那是不再怀疑季心的话,同时也对关中松下了戒备之心。
“刘启小儿,不足为惧。”雄心壮志的刘濞冷笑道:“他的那个太子也是个不中用的,父子二人都一样的蠢。”
“让这种庸才治理国家……”刘濞故意拉了个长音,感叹道:“有君如此,真是孤与天下的悲哀。”
“所以才要大王来定天下之事。”应高顺势下拜道:“拨乱反正,顺应天命。”
“如此……方为今世之功。”
应高的话说得刘濞通体舒畅,但脸上还是努力做出谦虚的表情。
然而因为他已飘起,所以即便努力压制狂起来的模样,肌肉也如钢线提着般显出一股不伦不类的扭曲。
而在刘濞的吴王宫外,季心攥着已经摸秃的矿石,整个人在高度紧张后已经有了无欲无求的样子。
坐在季心对面的细作吹着茶叶,甚至还有吐槽的心情:“这吴国挨着淮南国,怎没学到前者的风流婉约,尽是些白玉作砖金为墙的俗气。”
拜访季心的细作生得一副极为俊秀的模样,而且其言行谈吐无不精细,让人觉得他像一位世家公子而非雁门一代的马商。
刘濞既要叛乱,那便得绞尽脑汁地购入叛乱之辎。
只是在刘启废掉楚国后,吴国与赵国,齐国的联系便被切断了,自然要花更多的钱打点一二。
当然,吴王刘濞也不是没想过从百越一代购入辎重。可百越有十几个小国,而且那小国里又有数十个部落领袖的贵族。就算向其购买辎重也要一家家地去谈,一户户地去问。
而且百越炼铜技艺与关中不同,作战方式,军需物资也与吴国相差较大。
这么一来二去间,刘濞自是花了一笔冤枉钱。
不过吃亏归吃亏,还能用造反成功便一切不愁来安慰自己。
只是百越那儿虽然提供粮草武器,但却没有马匹资源啊!
养马的大都在北方,而且还是关中掌握的边境一带。
如此便有刘瑞的操作空间,同时显出季心的重要性。
面对细作的调侃,季心一副满面愁苦的姿态,甚至推开对方递上的茶杯,冷哼道:“聂公倒是自在。”
吴国那从上至下的淘金人在知情的季心眼里,足以称得上群魔乱舞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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