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院子一样怪的,还有院子的人。
这里有一个不爱说话的刀客、一个话很多的剑客、还有一个眼睛学瞎了的书生。
三个怪人。
据说,刀客和剑客是晏南机之前和晏无心在外闯荡江湖时认识的,后来退隐了,便来京都寻好友,最后被晏南机拜托来大理寺负责保卫安全。
——其实就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养他们。
瞎眼的书生是晏南机同届科考的学子,因为学习过度用功熬坏了眼睛,科考落榜没地儿去,晏南机在京都给他找了个活计。
后来店家嫌他瞎眼太碍事给解雇了,瞎子便在西城帮人写字谋生。流落于街头时被晏南机捡到,带回了大理寺。
瞎子除了眼睛瞎,能力还是不错的,不然公平如晏南机,是不会让他当这个八品官。
那么问题来了,瞎子如何办公呢?
……
……
“于娘子与方儒生合谋杀丈夫案。”剑客邹生大刀阔斧坐在门槛上,背靠门框,手中握着一卷案宗。
“这案子有趣。”邹生吐掉嘴里的草根,开始念,“城西有屠户徐铁,欲与书生方儒生合伙下江南做生意,与其妻于娘子发生口角。三日后,方儒生久等徐铁不至,托船夫寻徐铁。”
“……徐铁失踪三日不得,其妻有重大嫌疑……六扇门欲治于娘子通奸杀夫之罪………什么玩意儿?”还没念完,邹生皱起眉将卷宗抖了抖,没发现有什么夹条。气得他抽手将案宗往地上一扔,呸了一声:“什么衙门,证据都没有随便乱判,贪官!没作为!呸!”
瞎子书生凝神听了片刻,拿手指沾了点水分别洒在眼睛上,拿袖子擦了擦,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眯起眼找笔。
脸凑得很近,边找边说:“你也是吃官家饭的,怎可以随意污蔑别人。”
“那你又怎能污蔑我污蔑他污蔑于娘子?”邹生不服气,看向院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少年,嗳了声,“你小子成天在院子里待着干嘛,晒太阳也不是这么个晒法吧。”
瞎子懒得跟他说绕口令,埋头找笔。坐在他旁边的刀客看不下去,伸手从册堆里找出那根已经被用得快秃掉的毛笔,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瞎子没有接,而是艰难地翻出卷宗,推去刀客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道,“还是老样子,我说,你写。”
他伸头去喊已经挪去院里的邹生,“于娘子的事我们先放着暂且不做,赶紧把其他的都判了!”
邹生一脸不爽地踹上门槛,“臭瞎子,看哪儿呢!老子在这儿!”
瞎子迷离的眼光从萧洄身上收回,他揉揉眼,道,“抱歉啊,距离太远了,有些看不清。”
邹生翻白眼,说话实在不算客气:“能把老子看成那个瘦弱病秧子,你这眼实在没救了,挖了吧。”
病秧子萧洄:“……”
瞎子好脾气地笑笑,并没有因为这事跟他置气。邹生过完了嘴瘾还是乖乖地坐在案宗堆里,不厌其烦地替瞎子读着案宗。
瞎子则根据他念的思考片刻后将审判的结果告诉刀客,由他代为记录在册。
评事每日都会被分配到“民间纠纷案”,各衙门判决后先递上来,如若评事和衙门结果统一便正式入册,若不统一则一级一级往上报。
三人配合默契,虽然时常产生摩擦,但也算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然,如果忽略剑客读一句骂三句的话。
真是难为了瞎子,每次都能在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精准地抓出重点。
萧洄观察了片刻,觉得他们这个组合诡异中竟又透露出一丝和谐。
他收起手中的东西,走过去将剑客扔在地上的那份案宗捡起来。
习惯性拍两下抖落灰尘,然后掏出手帕垫在台阶上。
他在上面坐下。
不远处,一直留心观察他的邹生嗤笑了声,心想,这病秧子还怪矫情。
……
……
午饭的钟声一敲响,邹生第一个宣布不干了。
“走了闻人,喝酒去!”
闻人鱼,冷酷刀客的名字,那把宽刀就是他的老婆,常年抱着不撒手。
“你有钱吗。”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三人都是被晏南机接济的,每月能拿的俸禄不多,他们又好喝酒看美人,银钱常常一月不到就花光了。
所以他们院是真的很穷。
邹生闻言嘚瑟地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前些天刚赚的,够你喝一壶了。”
闻人鱼冷漠一点头,抱着刀起身,一副准备就绪随时出发的模样。
“邹前辈,你又去接镖啦?我跟你说,这样做是不对的。”瞎子默默道。
邹生不耐烦啧了一声:“就说你去不去吧。”
“要去要去。”瞎子摸索着起身,不小心踩到裤脚差点摔倒,被闻人鱼拿刀提了一下。
摔是没摔着,就是胸膛有点硌。
“你能喝几杯?不想跟你一起。”邹生靠墙环胸嫌弃道,他看向还坐在台阶上的萧洄,喊了声:“喂病秧子,我们要去喝酒,你去不?”
这几日萧洄都是一个人出去吃的,听见要去喝酒,他原本起了几分兴致,可在听到那句“病秧子”之后,兴致又掉了回去。
“我不是病秧子。”萧洄微笑道,“我只是身体弱。”
剑客:“身体弱不就是病秧子。”
瞎子也觉得他太过分了,挣扎着拉了他一把:“前辈……”
“干嘛,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到底跟不跟我们一块去?”话音刚落,他就瞥见院门口来人,顿了片刻,连说话语气都变了:“哟,这下是真不能一起了。”
萧洄偏头,见晏南机站在院门口。
男人长身玉立,一只手背在身后,沐浴着日光,“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你来得正好,就由你陪这病秧子去吃饭吧。”邹生兴致缺缺,摆着手往外走。
闻人鱼和瞎子一块儿跟在他后头。
院子里瞬间就剩他们两人,晏南机走近,目光瞥见他手中的案宗,问,“在看案宗?”
萧洄反应过来,起身道,“嗯。”
官袍对少年的身材来说略大了些,比晏南机目测得还要小。腰带一束,就将他本就瘦的腰身完完全全体现了出来,挺翘的臀部被厚重的衣服遮住。肩背单薄,露出的脖颈漂亮而脆弱。
得通知那边再改改。
邹生叫他病秧子不是没有道理,脱去锦衣华服的萧洄,穿着这身绿色的官袍,衬得人更加柔弱易碎。一股难言的禁忌之感萦绕在他周身。
晏南机收回目光,道:“你穿着这身官服很好看。”
萧洄当然感受到对方毫不掩饰的目光,直白而热烈。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到怎么回,憋了半天憋出了句:“我不穿更好看。”
“……”
气氛凝滞片刻。
萧洄瞬间涨红了脸:“我不是说那个意思!”
他苍白地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穿官服,不是,我穿那种花里胡哨的衣服会更好看。”
“你懂我意思吗,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脑子乱哄哄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感觉越解释越无力。
晏南机短促地笑了下,伸手抓住少年因为慌张而不安分乱动的手腕,然后指尖向下,若有似无扫过他的掌心——碰到了那份案宗。
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可以给我看看吗?”
话题戛然而止,萧洄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到最后只变成了句:“好。”
他几乎是低着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快要红透的脸颊。
案宗上写得很清晰,晏南机只是扫了一眼便猜到少年在看什么,但他并没有立刻提出来,而是将它收好,然后弯下腰,问某个快把头低进地里的人,“我想请问下这位评事大人,一会儿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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