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种田养夫子(72)

　　“？”

　　宋清无辜，低头给人脸上多起来的酒窝来了一口，耐心哄道：“我没有敷衍你！好了好了阿洲，跟这么多老板在一起，实在缺点什么了，一人凑几文钱都够我吃好几天了。别担心了啊。”

　　“你......”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两人刚打开院门，就看见一个高大厚实的背影：男人坐在院前的台阶上，身旁放着老大一个背篓，里面满满当当的，因着包得严实，看不出装的是什么。

　　“小宋老板！沈夫子！”那汉子听见身后大门打开的动静，麻溜地站起来，朝着两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杨哥怎的不进去坐坐？可是久等了？”

　　“没等多久，刚到！”杨大山挠挠后脑勺，看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二山去买包子，这就过来了。”

　　“没关系，我们等会儿就是。”

　　杨大山赶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先和小宋老板走着，他过来看见我没在就知道去城外追我们了。可不敢耽误商队出发！”

　　杨大山两兄弟前几日找到宋清，希望和商队一起去江东。

　　兄弟俩家住泞山半山腰上的老庄村里。

　　泞山在泞阳县与泞阴县的交界处，高大的山体自成一道屏障，将两县割裂开来。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泞山奇险，孙淑一上任之前山顶上还有一窝土匪，由此可以想象一村人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泞山半山腰上常年云雾环绕，雨水充沛，阳光充足，正是种茶的好地方，村里人便以种茶为生。

　　不过那茶没甚名气，当地人叫作寒茶，此前都没人听说过。因此卖得价贱，也就在十几文一斤，就这还不怎么卖得出去。山匪还在的时候甚至不敢白日下山卖茶，都是深夜下山，卖完了再等到深夜才敢上山。

　　时下茶叶亩产一石左右，大米亩产三石多不到四石，可以想象老庄村村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山匪被剿灭之后，老庄村人才敢光明正大下山卖茶叶。

　　杨家兄弟俩在茶楼听说，人家什么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足足卖五百多文钱一两！

　　兄弟两人一合计，茶楼老板应该是喝过好茶的，便匿了寒茶名头，只说是托人搞来的好东西，请老板品鉴品鉴。

　　老板泡了茶来一喝，直竖大拇指。

　　兄弟俩觉着自家的茶叶不止这个价，便暗中涨了价格，没成想在泞阳县辗转多日都没卖出去。

　　那就降价卖了？

　　不成，寒茶不是这个价！

　　恰逢这时候听说，县里的商户要走商去江南。一打听，那什么碧螺春不就是江南产的吗？于是兄弟俩便去找了走商的商户，恳求人家捎带一程。

　　不过人家是做生意的，有空缺自然找自家人顶上，哪里会找两个来历不明的乡野汉子。

　　几经周转碰壁，两人最终找到宋清头上来。县衙不敢去，那便找去了白溪村，村里人说小宋老板搬去县里了，就回到县城再找。

　　打听到宋清夫夫俩的住处，再找过去时已经入了夜，怕扰了人家清梦，便歪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和衣而眠。

　　现在可都是深秋时候了，在外面睡上一晚，隔天再起来，身子稍微差点的都得卧病几日。

　　转天宋清一打开大门，就瞧见了两大个冻得哆哆嗦嗦还没醒的汉子。

　　听了两兄弟的陈述，宋清便讨了一两茶叶，送去孙淑一那里，让人评评好坏。

　　孙淑一对茶叶只略知皮毛，好在范理是懂行的。

　　据范理所说，这寒茶滋味鲜爽，浓而不涩，茶汤也清冽透亮，品质当属上乘。不过可能采茶制茶的人经验不够，手法也不老到，对火候的把握稍显青涩，导致了成茶的品质有所降低，与名优茶相比自然就略差一筹。

　　这个评价可谓是很高了。间接说明寒茶竞争力不弱，拥有挤占名茶市场的潜力。

　　于是走商的队伍又新增了两名成员。二人此行的目的不全在卖茶，而是给寒茶镀一层金，有机会还能顺便学学人家制茶的手艺。

　　走了没多远，杨大山一拍脑门，当即取下背篓，吭哧吭哧把上面一层又一层的稻草拨开，露出底下的茶叶包，从中拿起一包递给宋清，“小宋老板，沈夫子，这是我们村长让带给二位的。”

　　两人搭上商队，回去就告诉了村长。村长当晚就召集村民，把各家积压了一年的春茶送到杨家，拜托兄弟俩一道带去江南。

　　茶叶不算多，一个村加起来堪堪有一百来斤，众人也没指望挣多少钱，只盼着来年吃得饱饭就是了。

　　宋清一看那茶包可能有七八斤重，当即摆手表示不要，“给我们做什么？我二人不会喝，你拿去江南卖去！”

　　“哎呀小宋老板你拿着！”杨大山不依，强硬地往宋清手里塞，“我们村长说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给二位煮茶叶蛋吃！”

　　宋清哭笑不得。范理可是说了，这茶叶交给老师傅来制，那是赶得上名茶的，哪里有用这么好的茶煮茶叶蛋的？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了。趁着赶出门离家尚且不远，便让沈之洲和杨大山在原地等一会儿，他先拿回去放好。

　　等宋清放好东西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杨二山捧着几个馒头走到小院门口，于是便叫上人一道走了。

　　一行几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商队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先前有些动摇的富商，一部分不敢冒险选择了退出，大部分还是坚持下来，所以商队看起来尤其壮观，加上武官巡检带来的护送商队的一百人，拢共有两百多将近三百人。

　　这么大规模的商队，一般劫匪是不敢拦路的。若是这样还能遇到大胆的劫匪，倒是可以反过来劫了人家。

　　因着还有零星几家没到，夫夫俩还能好好道个别。

　　“你有身子不能喝茶，那茶叶我就放在仓房里了，若是需要待客你就让周婶去仓房找。”宋清拉着沈之洲，事无巨细地叮嘱。

　　宋清看院子时就打听过了，附近几户人家都是好性子。周婶家就在隔壁，宋清给了周婶一两银子，让人白日过来照顾沈之洲饮食，就算平时没什么事，也时常过来看两眼。

　　这活儿轻省，沈之洲多数时候还是在县衙吃饭，有什么额外想吃的也能去酒楼。舅娘和王晓晓从今天起，夜里就歇在小院，晚饭自然一道吃。

　　“吃完饭也别闷在屋里，约着乔夫子或是汪夫人出去逛逛铺子，看上什么了尽管买。”

　　“看上什么了就记下来，等你回来了给我买。”沈之洲抿着嘴笑，纠正宋清的说法。

　　“也成。”宋清也笑，伸手试试沈之洲的衣服，接着道：“张哥送的狐皮，我前日送去成衣铺子了，还订了几身冬衣，你看着时候，过几日就去取，别衣裳在半边冷、人在半边冷。”

　　“我晓得的。”沈之洲看人好像来齐了，都在等着他们夫夫俩话别，便轻轻拽了拽宋清袖子，“你也要保重，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沈之洲还没红眼眶，宋清反而先哽住了嗓子，“咳咳！那你一会儿跟孙县令一起回去吧，我到巫州了就写信托人带给你。”

　　“嗯。”沈之洲点点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我走了——身子不舒服了就去医馆看看，没几步路，你别憋着自己难受知道吗？”离开的话没说完，嘱咐的话又到了嘴边。

　　“我知道的，你早点回来。”

　　宋清抱抱沈之洲，一手在人头发上顺了两把，这才哑着声音说道：“我走了。”

　　“路上小心......”一声切切叮嘱，消散在瑟瑟秋风里。

 

第59章 松香斋（修）

　　“噗噗噗！”

　　凛冽的寒风猎猎作响，将舱房紧闭的窗户吹得哐哐晃动，膝高的小火炉内火苗旺盛，煨着一壶咕咕翻滚的热水，没一会儿就顶得壶盖微微跳动起来。

　　商队在巫州上了商船，商船行进了一个多快两个月，这会儿俨然入了寒冬。

　　宋清搁置下毛笔，拿开盖在腿上的厚棉被，下床提过炉子上的水壶，倒进茶壶，壶底刚放进去的茶叶就在热水的冲泡下翻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