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想着,突然涌出一股,未老先衰的惆怅。
他的手随意一落,正好放在“天猫精灵”头顶上。
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玩意儿?
没等沈悬反应,“天猫精灵”响了。
“小鱼哥,我要一份物理,一份英语,嗯……加一份化学也行,三份儿是不是有折扣啊?这回的题,怎么这么难?”
沈悬以为喝出幻觉,摇头闭眼再睁开,“天猫精灵”又响了。
“鱼儿哥,我来一整套的吧,啥时候能好啊?孩子真的不会啊!”
沈悬满脑子问号,缓缓绕到桌前,总不能这小子在书房里卖煎饼果子吧?
笔记本电脑是开着的,连着“天猫精灵”,还挂着麦。
桌面上开着三个□□,两个群,私聊头像哗哗闪着。
沈悬有点懵,点开来看,全是红包,从一块九毛九,到九块八毛八。
头像名字也很奇怪,格式很统一,高一x班x老板。
再看沈瑜的自动回复:数物化生纯享版,一块九毛九(每份);解析版,两块九毛九(每份);英语,两块九毛九(赠每日作文,全是自己写的,绝对不是抄的,如有雷同,假一罚十。);任意购买一份,地理免费送;全科尊享版十二块八毛八(含本次作业个人感悟,建议购买)。另有包周、包月服务,惊喜多多,限时送明星高中学霸笔记一套,原价二十九块九。感谢各位老板支持!
沈悬恍然大悟,他这是在出售作业答案吗?!
怪不得,博叔说沈瑜最近特别乖巧,放学就钻书房写作业,原来在这儿投机倒把呢!
沈悬只觉酒精上头,捂着脑门眼前一黑:“沈瑜!出来!”
里面卫生间传来冲水声,沈瑜湿着手跑出来,看见他使劲往校服外套上抹。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他心虚,撑着王八脖子向前,看一眼。
电脑桌面繁花似锦,大哥脑袋上黑烟滚滚。
“这都是什么?”沈悬指着屏幕,“你就不能老实点,再被开除,就得上四遍高一了!中东战争也才打了五次!”
他解开西装外套,叉腰拍桌,恨不得把老四的脑子摘下来,看看是什么馅的!
沈瑜怕他怕得要死:“大哥,你别生气啊。你看看我的作业,我写得可好了,这真的是跳楼价,便宜他们了。”
“你还有脸……”沈悬夺过他的习题册,后半句话没说出口。
沈瑜的作业习惯非常好,画图准确,解题思路清晰,书写工整,旁边用小字注释考点、公式、推论等,一目了然。
“谁教你的。”沈悬根本不信,他一团浆糊的狗脑子,突然井井有条。
沈瑜也不藏掖:“姚嘉运教的,我每天作业都是他帮我看。”
说着他从一摞书本底下,抽出笔记本:“他还给我寄了高一、高二的笔记,各科都有。”
沈瑜的书本惨不忍睹,书脚卷曲,书皮掉落,胡写乱画。
唯独这几册笔记本,装订精良,包着防水书皮,锋利又整齐,很难想象是旧东西。
“我给他们的答案,有多种解析过程,是姚嘉运帮我订正过的,质量有保证。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抄作业,也有真不会做的,和对答案的。”沈瑜说得理直气壮。
也许是上了三回高一,熟能生巧,他成绩突飞猛进。
在港城全英文教学环境下,他被逼得小宇宙爆发,突然打通了语言的任督二脉。
转学插班考试时,沈瑜成功挤进平行班,成为吊车尾。
短短两个月,他就开始给高一所有吊车尾,收费补习作业!
为了赚三瓜俩枣,硬把自己逼成学霸,曲线救国救得山路十八弯。
“再说了,我就赚个饭钱。”沈瑜不服气地抠手。
沈悬喷他:“我饿着你了?你缺饭钱?”
“哼,我还欠着一整个津巴布韦的债呢。”沈瑜鼻孔出气,阴阳怪气。
沈悬知道早露馅儿了,敲他脑门儿:“你有卡,有账户,缺钱就用。”
他没把这话点破,沈瑜十有八九是为了姚嘉运。
“别,咱们有手有脚有脑子,不用。”沈瑜伸着爪子,霸气发言,“姚嘉运要高考了,没时间兼职,我帮他兼职,知识付费,总可以吧。”
他稀罕着笔记,唇角微翘:“老师都让他们来看我的作业呢。”
“你还得意上了!”沈悬想了想,“不要跟同学收钱,容易落人把柄,到时候攻击你。大哥希望你,不要捣乱,但也不能受委屈。大哥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平安、健康、快乐。”
他接着道:“姚嘉运给你补课,帮你订正作业,你该向他付费,而不是帮他打工。这样做,影响你,也影响他,明白吗?”
“大哥让你去外面打工,是让你明白世道艰难,让你尊重劳动,敬畏自食其力。并不是让你以吃苦为荣,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值得歌颂。你们都还是孩子,理应得到大人的保护,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
沈瑜比沈泉、沈涵都要聪明,学习、模仿能力极强,敲掉懒骨头,和优越感,重塑三观,未来无可限量。
“大哥我懂了。”沈瑜回来后懂事不少,“我一会把钱退了,答案放群里。”
沈悬笑着rua弟弟软毛,好乖,以后看王八都变得可爱顺眼了你呢。
然后,就见沈瑜掏出手机,打开收款码,递到他面前:“大哥,今天补课费,五百块,你扫了吧。”
沈悬:“……”
突然,博叔呼哧呼哧跑过来,推门就进:“沈、沈先生!来了、来了、来了!”
“博叔你慢点讲,不急。”沈悬走过去,帮他顺气。
博叔抓着他的手臂:“快去看看,阿耀回来了,被二少爷堵在大门口,不让进!”
“啊?!阿耀哥?他、他不是给别人家做儿子去了吗?”沈瑜八卦的不得了,“那我得去看看!”
沈瑜像泥鳅一样,溜边儿窜出去,走廊里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阿耀回来了……
沈悬恍惚一下,斑驳的记忆,涨潮般漫心脏,无声无息。
“沈先生。”见他没有动静,博叔提醒。
沈悬深吸口气,垂目离去:“我先去换件衣服。”
私密的想念,正式的相见,仿佛是他们的宿命。
犹如在水雾弥漫的玻璃上,写下“我爱你”,无人知晓。
……
沈泉是给他哥送药来的,私立医院的牛皮纸袋,还拎在手上。
回头就看见,四辆豪车自蜿蜒山路驶来,车牌皆是连号。
今天是个大阴天,半山树木繁密,更显阴僻。
前车亮着灯,照在水泥地面上,结了白霜一样。
沈泉心道:谁啊?这么嚣张?李飞光那只骚孔雀精,都没这排场。
说话的功夫,车辆速度降低,打灯靠边,竟向着别墅大门靠近?
沈泉心中一凛,站定在铁门后。
一阵车门开合的杂音过后,黑衣保镖将中间车辆,围得水泄不通。
在黑伞掩护下,一抹高大身影,破开人群现身。
“阿、阿耀……他回来干嘛?”沈泉听见手里,牛皮纸袋被抓得“沙沙”作响。
蒋泰还在丧期,阿耀穿身板正的黑西装,同色衬衣,没戴领带,领口却系得老高。
离家半年多,他气质蜕变得可怕,站在那里,足够让人噤若寒蝉。
“泉哥。”隔着铁艺大门,阿耀率先开口。
沈泉敏锐感知到危险,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别叫哥,不熟。蒋耀,有什么事吗?”
“我来看看大哥。”阿耀也不急,语气礼貌。
沈泉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啧,你骂我也就罢了,怎么还骂大哥呢?”阿耀阴阳他,一只坏兔子!
沈泉即打不过他,又骂不过他,气得眼皮直跳:“大哥不见你,回去吧,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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