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泰干瘪的身体,手脚似乎都被带得颤了颤。
黑红、鲜红两股血线,飞溅在床脚的卓美珊脸上,顺着眼角,如泪般淌到嘴边,与她的唇一样红。
门口小护士发出一声尖叫,穿着制服的安保破开人群,合力将蒋荣制住,压在地板上。
蒋荣根本没有反抗,眼镜摔出去,脸贴着斑驳血迹,眨着眼,平静、沉默。
卓美珊的项链吊坠摔在他面前,粉身碎骨。
里面的照片弹出来,翻拍照模糊不清。
可蒋荣还是瞬间认出来,那是他划坏的照片,卓美珊的脸都划得一片空白。
而那张照片,卓美珊的脸上,被画了简单表情,弯眼睛,弯嘴巴。
和一旁笑得开心的蒋荣,相得益彰。
“啊——”蒋荣爆发出野兽的叫喊。
他不顾钳制,蹭着血污,像只蛆一般往前爬。
他的泪水,稀释了血水,眼前的世界变成鲜亮透明的粉红色。
在粉红色的泪水里,蒋荣看到卓美珊。
她裙摆飞扬,手里拿着蔷薇花,漫天香气,席卷而来。
那是他的纯净而又浓烈的梦,是少年的憧憬,浅浅时光……
……
蒋泰的丧礼,排场极大,庄严隆重。
却不设吊唁,仅限亲属参加,在神秘与匆忙中,落下帷幕。
蒋泰的一生,起伏于动荡,青年得志,野心勃勃,事业遍及香江两岸,穿天涯,过海角,誉满海外,终成庞然大物。
谁也不知道,他爱过谁,午夜梦回时,可有停下脚步,回头等过谁?
蒋荣以故意杀人罪被收押,等待起诉,他将面对漫长的牢狱生活。
他不见任何人,包括蒋家派来的律师,对罪行供认不讳。
杀人犯单独关押,蒋荣要来纸笔,安静地画着画。
白纸上,笔触生硬,圆圆的脑袋,弯弯的眼睛,微笑的嘴,还有一朵小花。
蒋荣仿佛看到窗外的风:“阿姐,你自由了。”
卓美珊此时,在三万米高空,逆风而去。
蒋泰遗嘱里,分了一份股权给她。
卓美珊找到阿耀,眼睛都不眨卖给他,拿到钱毫无留恋,远走他乡。
她戴着墨镜,看向舷窗外,天空蓝得不见尽头。
那晚,七叔会所房间里,蒋荣搂住她说:“阿姐,别丢下我。”
酸楚的情绪,涌上喉咙,卓美珊哽咽在一片碧蓝中。
她还记得,那晚月光穿过树梢,偷偷溜进房间里,照着蒋荣年轻素净的脸,夹带着迷恋和哀伤。
卓美珊顿时失态,戴着耳机,在万米高空,捂嘴痛哭。
……
风里藏着春天的味道,又是一年,仿佛做什么都来得及。
阿耀在律师、股东、家族基金见证下,公开签字,继承蒋泰所有动产、不动产。
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蒋家实权人。
众人震惊于蒋泰十万八千里的偏心,可以预见,将来所有人都只能在他指缝下,讨饭吃。
遗嘱里,最惊心动魄的内容,莫过于赌场、赌马牌照管理权的移交。
阿耀签署遗嘱文件后,七个月内,蒋天申必须移交牌照管理权。
补充附件,对该条遗嘱,进一步解释:含有特殊条款排除。
却没有对排除条款,做进一步说明。
老头儿一生诡计多端,谁也不知道,这里埋着什么雷。
遗嘱当场生效,蒋天申随即起身,不置一词,拄着拐杖走出会议室。
他手下人员,都是蒋家老人,也跟着离场。
算是给阿耀一个下马威。
蒋家就像节日里的大烟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卓美珊走前,将她在蒋家,苦心经营多年的人员,全数交到阿耀手里。
他太过年轻,骤然接手,难免有老人不服,何况还有蒋天申这颗未引爆的大雷,七个月后才见分晓。
以后的路必是如履薄冰,一切才刚刚开始。
可是,阿耀再也等不及了,挣脱蒋泰的束缚,拿到蒋家实权的澎湃。
让他压抑许久的心,雀跃着要回到沈悬身边。
他就像走丢的小狼崽,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着月亮走。
月亮里,住着他的心上人。
阿耀找到蒋家私人医生团队,装都懒得装,单方面宣布,他回复全部记忆。
把蒋家遗老遗少,打了个人仰马翻。
老头儿也就过了个头七,这位小爷就直接坟头儿蹦迪了!
沈悬抓住蒋天馈,给蒋家弄了一裤兜子屎,到现在股票还没爬起来呢。
他倒好,吃一百个豆儿都不嫌腥,屁颠屁颠地往上贴。
蒋泰变成鬼,估计要从照片里跳出来,打死他!
更气人的还在后头,阿耀第一次召开董事会,第一次提案,就是恢复与沈家在“懒鱼港”的合作,打造海城货港。
各位董事抵死阻止,都没撼动大权在握的阿耀。
他不像是来继承家业的,他他妈是来讨债的!
蒋天申委托律师出席,听到消息,瘸腿儿差点气顺溜儿!
手下小心提议:“蒋先生是不是考虑一下,附加条款的事呢?”
蒋天申没有签字,但老头很鬼,给他留了七个月的考虑时间,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吭哧吭哧打下来的江山,落进别人口袋里。
“弄半天,我们都被这小子给骗了,他一开始就是装失忆,跟那个沈悬本就是一伙的!”蒋天申咬牙切齿,“被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搞下去,我他妈不服!”
手下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蒋公的助理?”
蒋天申白他一眼:“老头要沈悬的命,换牌照管理权。那你说,我拿沈悬的命,跟阿耀能换到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回来晚了,更的少,明天补上。
93 第 93 章
风雪夜归人
沈瑜的高一, 好似西伯利亚漫长的冬季,养只熊,都该到发//情期了, 而他还在参加第三次春季运动会。
每个春天,孩子就像抽条的树木, 又长高一节。
沈瑜身高直逼一米八, 身材退去青涩,伸展的骨骼, 勃发的肌肉,让他比班上十五六的小鸡仔们, 生猛许多。
学校刚开完春季运动会, 连着周末,玩疯了的学生, 一头扎进作业堆里, 鬼哭狼嚎。
沈悬今天有应酬, 没在家吃午饭, 回来已是下午。
他微饮了些酒, 有些累, 边上楼边抽掉领带,解开领口:“博叔沈瑜呢?”
沈悬瞥一下客厅, 只见王八, 不见王八爹, 随口问了句。
“小少爷在书房写作业。”博叔欣慰,“最近可乖了, 英文老师说进步很大。”
沈悬点头, 心里面才不信呢, 臭小子就放不出水蜜桃味儿的屁!
他走进小书房, 里面没人。
书房是个套间,外面是沈悬办公的,旁边还有个小门,进去是另一间书房。
以前沈瑜不爱学习,每天都得沈悬盯着写作业。
久而久之,小书房就归沈瑜了。
许久没关注老幺,沈悬发现,书房已完全变成孩子模样。
书架面上摆着模型、手办,书桌乱得跟猪窝一样,皱皱巴巴的书、本子、习题册,和随处乱飞的文具,组成繁忙的景象。
沈家三傻里,最邋遢的就是老幺。
沈泉细腻优雅,一板一眼带点矫情,沈涵童星出身,像只花里胡哨的火鸡,贼爱捯饬自己。
沈瑜就不一样了,主打一个凑合,房间乱、书桌乱、书包乱,连脑袋都是乱的。
长期在外住校,没有养成好的学习习惯,同时也没有好的生活习惯。
他好像一只野生小猪仔,在泥塘里幸福地打滚儿。
沈悬回忆沈涵抓他那回,黄毛纹身,带耳钉,满脸不爽,常驻GAI溜子救助站的鬼模样。
时间过得真快啊……
如今的沈瑜,头发爽利,穿着宽大校服,每天早上叼着吐司,扛起书包,抱着王八往外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沈家基因有点东西,青春期的沈瑜,脸庞光滑,没痘没印,单侧有虎牙,嘴有点大,笑起来见牙不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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