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是一个白昼,而他刚刚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容棠微微蹙起双眉,视线定格在宿怀璟被利器划破的指尖。
他愣了一瞬,然后想也没想,抓过他手指,便将伤口含进了口中吮吸。
血腥味在口腔迷茫,容棠含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舌尖舔不出血珠了,才张开嘴,想要低声斥责:“你怎么这么不小——”
话音被堵在喉腔,眼前再一次黑暗,却不是完全的目不能视。
容棠愣愣地睁开眼睛,看见宿怀璟如沙漠中的旅人遇见水源一般渴饮他的唇舌,紧闭的双眸却一直颤抖,睫羽如蝴蝶展翅般轻颤,颊侧道道干涸的泪痕。
要出口的斥责与训诫瞬间便吞回了腹间,容棠张开口,任他掠夺、任他索取。
任他如将死之人一样,亲吻他的爱人。
可要死的人分明是容棠自己。
良久,容棠已经分不清被渡了几口气,也分不清回应了多少次宿怀璟呓语般的“棠棠”后,他终于被放开,真正意义上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容棠睁开眼睛,扫视床头。
放着一只医者针灸用的布包,银针散乱着,并未按规格放回原位,其中一根针尖上还凝着血珠。
宿怀璟会医术,容棠多少知道点。
久病成医,就连他自己,偶尔也能探一探脉象,判一下良恶。
宿怀璟照顾他两年,能看懂药材,学会艾灸,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至少他时不时往药汤里加黄连百合,容棠也没死。
但他甚至学会了针灸,容棠就觉得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
而现在大反派眼睛红彤彤的,气息不稳,容棠就本能地想要夸他。
他轻轻笑了一声,从床上探出半个身子,用指腹顺着宿怀璟眼角的泪痕轻轻划拉了一下,开玩笑说:“怀璟好厉害啊,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容棠本意只是想要哄一下宿怀璟,想要他别这么难过,谁知话音刚落,手腕便被人攥在了掌心,宿怀璟几乎是跪坐在床下,直起身躯恶狠狠地盯着他,哑声道:“你也知道你差点要死了?”
容棠霎时明了,这样的玩笑开不得一点。
宿怀璟在害怕,他怕极了,以至于根本听不得一丝一毫跟“死”有关的字眼。
容棠心里又一阵不受控的闷痛。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了,脑袋往下垂了垂,轻声道:“对不起……”
屋内一阵寂静,宿怀璟沉默着收好了针灸包,灭了桌上蜡烛,再次爬上了床,将容棠拥进怀中。
方才一片混乱,容棠到这时候才发现宿怀璟甚至没穿一件防寒的外袍。
自己梦魇了多久,他大概就衣衫单薄地在床边守了自己多久。
容棠心里难受,轻声唤:“怀璟……”
宿怀璟打断他:“睡觉。”
容棠:“……”
他沉默片刻,噤声不言。
冬夜静谧,时辰或许还未走到丑时,容棠在黑暗里睁开双眼,一点点描摹宿怀璟夜幕下的容颜。
然后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大反派睁开眼,望向他,轻声问:“棠棠不想睡吗?”
容棠摇头,也小声地回:“你是不是吓坏了?”
宿怀璟无言,盯着他许久:“棠棠也知道。”
容棠一瞬间愧疚得无以复加:“对不起。”
“不关棠棠的事。”宿怀璟说,“是我太没用了。”
明明探出容棠脉象有异,也改了方子,却还是让容棠生死大劫前走了一遭。
宿怀璟甚至不敢想,他哪怕晚一刻发现睡梦中的容棠被魇住,快要呼吸不过来怎么办?
他走了这么长的路才碰见容棠,他死在自己身边怎么办?
黑夜适合隐藏,可也足够将所有情绪放大。
几乎是宿怀璟陷入沉思的一瞬间,容棠一秒钟思索也没有地趴上去,在他唇上厮磨。
学着宿怀璟吻他的样子,一点点轻啄、舔舐,直到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容棠双手撑在宿怀璟胸前,小声说:“怀璟,告诉你一个秘密。”
宿怀璟心下一紧,下意识扭过头:“不想听。”
容棠松开手,趴在他身上,掰过人脸颊,在他逃避似的眼睛上又亲了一下:“宿小七是胆小鬼!”
宿怀璟:“嗯,我是。”
容棠微微一滞,鼻尖酸涩,偏过头吸了吸鼻子,还是觉得堵堵的,索性凑过去蹭宿怀璟的鼻尖,直到将他也蹭出鼻音之后,才平衡了一些,故作神秘地说:“我只说一次哦,你要认真听。”
宿怀璟不吭声。
容棠骄傲道:“我是天上的神仙!”
宿怀璟望着他。
容棠眨眨眼睛:“你不惊讶吗?”
宿怀璟摇头:“不惊讶。”
容棠突然挫败:“为什么?”
宿怀璟:“棠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渡我的是吗?”
容棠一怔,莫名心虚,不知道能不能点头。
可宿怀璟又问:“如今棠棠觉得我变好了,要回天上去了吗?”
他很理智冷静地问:“什么样算变好?什么样算需要被神佛相渡?”
“我要多坏棠棠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杀人?放火?弑君?灭国?”
容棠听傻了,直起身子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宿怀璟与他注视很久,轻轻一笑,将人重新揽进怀中:“我开玩笑的。”
他说:“棠棠走这一遭,拘于红尘,羁绊缠身,只是想看我变好罢了,如果我反过头来做这些事,棠棠多委屈啊。”
宿怀璟轻轻地说,辨不出情绪,也不知道真假。
他只轻轻问:“所以棠棠,你是来渡我的吗?”
心跳声被放大,容棠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沉默很久,点头:“我是。”
“这就够了。”宿怀璟轻叹:“那棠棠想告诉我什么呢?为了让我不要陪葬,打算告诉我说以后该怎么去找你了吗?”
容棠再一次觉得太聪明真的不好。
一点都不好。
宿怀璟聪明到让他觉得自己的谎言全都拙劣,大反派分明知晓全部,却陪他在玩游戏,纵容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撒谎。
可容棠还是要撒谎。
他说:“怀璟,等我死了,你不要殉葬。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回去交完差就会来找你的。”
宿怀璟点头:“好。”
他连期限都不问。
他甚至不要容棠给他划一个虚假又残忍的死期。
他只是又点了下头,亲吻落在容棠眉心,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棠棠晚安。”
第二天,容棠没能下得来床,宿怀璟请了一天假期。
第三天,容棠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了一整天,每次睁开眼睛,宿怀璟都在他床边。
……
第七天,京中大雪止息,阳光明媚。
仁寿帝破例让盛承厉提前入朝听政,宫中传来消息,说帝王网罗天下名医,要替爱子治疗伤腿。
容棠傍晚醒来的时候跟宿怀璟说想喝甲鱼汤,大反派望了他两眼,转身去吩咐厨房。
脚步声消失在转角,容棠偏过头,咳出了一滩乌黑浓稠的血。
他躺到床上,用帕子擦了擦嘴,唤道:“系统。”
【棠棠,我在。】
容棠轻声问:“我与盛承厉,究竟是互相绑定相辅相成,还是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第128章
并不是第一次有此一问,只是曾经没有必要细想,如今不得不思索。
穿越一事本就荒诞不经,在荒诞的真实之上,添上多少匪夷所思的前提,都显得并不要紧,很好接受。
而主脑在某种程度上,又确实对容棠有控制作用,任务失败后,他也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反馈于病体的惩罚。
前世穿越小说看过很多,脑子里又切实存在一个系统,所以容棠从来没怀疑过系统和任务的真实性。
上一篇:穿书后我撩翻车了
下一篇:虫族:饕餮上神太会撩虫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