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屹沉默不语,秦赫川又道:“你明明知道,你和他是绝对没可能的,他再也不是高贵的丞相之子,而是卑贱到尘埃里的奴仆。你未来要登基称帝,你的王妃必定是某位贵族公主,他就连做妾都不配,顶多是暖床的奴!这些你心里都是清楚的,又何苦骗他?”
“一开始我确实只想玩玩,但不小心玩过了火,如今他怀了我的种,我总不能一脚把他踹掉。虽说不会真的娶他,也不会给他任何名分,但偶尔陪他玩些新花样,哄哄他开心,又有何妨?至少,我能保他一生平安、锦衣玉食,相信他会乐意留在我身边的。”
“他不会愿意的!”秦赫川拍了拍桌上的信文,“你看看他这三年来的经历,看看他的人生有多凄惨!这都是谁造成的?万一知道真相他会发疯的,你留他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会被反噬的!”
云屹不以为然,“从云邈窃取皇位的那一刻起,真相就被彻底掩藏了,他不会知道的。再说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到时他已经生下了我的孩子,他又能怎么办,亲手杀掉孩子的父亲?他早就被我牢牢套死了!没了我他就活不下去,他只能在我膝下承欢,任我淫.乐。”
景洵趴在角落里,秉着呼吸一动不敢动,云屹的话就像一只只锋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刺在了他心窝上,扎得鲜血横流。
“纸是包不住火的,李鹤汀迟早会知道真相,他毕竟是李丞相的儿子,绝不会是什么孬种,万一日后他发起狠来报复,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依我看,长痛不如短痛,现在该就杀了他永绝后患,等他生下孩子就更加无法割舍了,那孩子也会成为你的把柄。”
“不行!他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所有人都不能动他。”
“你和别的女人一样可以生孩子,又何苦执着于他?以你的身份地位,美人要多少就有多少,那些女人会争着抢着为你生孩子,你不差他李鹤汀一个。你究竟在执着什么?是玩出真感情了吗?”
“当然不是,成大事者,何来的真感情?我对他只是一种占有欲罢了,我就要把他捆绑在身边,直到我玩腻为止。如果哪天他真的碍着我的道了,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绝不玩物丧志。”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禀报道:“大事不好!城郊出现了大规模暴.乱,灾民们都在烧杀打砸!”
闻讯,云屹立即赶出了门。秦赫川也跟了过去,但他想着桌上那堆函文还敞着,又想回头简单收拾下。可他再推门进来的时候,却撞见景洵正从软塌下爬出来,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住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躲在这里的?”秦赫川看景洵眼眶泛红,心猜他什么都听见了,于是将手扣在腰侧刀柄上,准备杀人灭口。
“在你动手前,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带兵抄了李氏满门的,到底是南元帝还是政南王?我一直以为是南元……是我弄错了吗?”
“没错,抄你满门的确实是南元帝,也就是当时的四皇子云邈,但坐实李丞相有叛国罪的人,是六皇子云屹,本来他是要去抄丞相府,不料这个功劳被云邈抢了,于是前者得到皇位,后者只是被封王。”
听秦赫川这么说,景洵总算是记起来了,他在十三岁时确实见过云屹。那时两位皇子一起拜访丞相府,李丞相叫他出来见客,他胆怯地躲在门框后偷看,觉得云邈和云屹又俊又飒。也就是那时候,云屹回头瞥见了自己,还冲自己笑了笑,但自己害羞地跑掉了。
“我爹根本就没有叛国,那些罪证都是云屹精心设计的,对不对?!当年先帝昏庸无能,皇子们要想夺位,就必须做掉我爹这个大权臣!”
那时景洵刚穿越过来,和李丞相才相处了一年,还没有产生太多感情,但对方每天在忙什么事,他作为儿子可是一清二楚。
“没错,证据确实是伪造的,你李氏一族含冤枉死,可你又能怎么办?”秦赫川说着抽出了腰刀,“今日我杀你,是为了政南将来顺利称帝,他最多生我的气,打我一顿,但能除掉你这个隐患,也值了。”
景洵害怕地后退,“我知道你非常有抱负,你想跟着云政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我怀孕了,你杀了我就是一尸两命,你也不想作孽吧?求你高抬贵手,放了我,我保证就此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
秦赫川挥刀架在景洵脖子上,“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万一你生下这个孩子,日后再抱着孩子过来威胁我们,我今日就是放虎归山!”
“如果我今日死在这里,以云政南的脾气,就算不杀你,也会把你打得半死不活。不如你先放我走,过两天再来追杀我,这样万一我死了,你就可以撇开责任,说是我自己跑的,被外面的人杀害了。”
秦赫川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收刀道:“那好,我给你两个时辰逃跑,时间一到我亲自带人搜捕你,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还怀着身孕,你才给我两个时辰?”
“你跑还是不跑?不跑我这就动手了!”
景洵不再废话,撒腿就往门外跑,一身曳地嫁衣太碍事,他索性扯下来甩在地上,只穿着一层白色轻袍,夺路狂奔。
天色渐渐晦暗下来,风闷闷的,让人心慌。
景洵飞奔到大街上,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奔逃,泪光随风飘散。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悲愤和绝望涌上心头,他就好像一片无根的浮萍,不知要飘向哪里。恍惚记起过去这三年,自己过得是何其艰辛!
十三岁被流放边疆,被迫在荒地里开垦,在恶山里凿石。他这副身子从小养尊处优,扛不起锄头,搬不动顽石……看守厉声骂他,对着他拳打脚踢,他常常被踢得吐血。后来被赶去厨房烧火,又因做不好饭被殴打辱骂。他穿不暖衣,吃不饱饭,总是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他从来不敢洗澡,害怕有人窥见自己的身体,会欺辱自己。
他一次次地逃,又一次次地被抓,煎熬了一两年,总算是逃脱了苦役。他想去投靠宋知微,却得知对方已经退隐,下落不明,他无助地四处流浪,又被歹人抓去了黑市,这里是他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黑市上那些人会粗暴地把他扒光,看他身体的品相来给他定价。他就像是砧板上的肉,被一个个客人翻来覆去的看,没有一丝自尊可言,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被人强要……他被人不停地转手倒卖,一个买主比一个有钱,直到最后他被云屹买走,这是他最大的梦魇。
云屹一次次地强占自己,还编织了一张甜蜜巨网。他毫无防备的坠了进去,怀上了对方的孩子,却不知一切苦难皆因那人而起!
“玩物、玩玩而已、玩腻了就会丢弃……顶多是个暖床的奴……成大事者何来的真感情……牢牢套死、膝下承欢,又能怎么办……占有欲罢了、捆绑在身边,玩腻为止、毫不犹豫地杀了……”
残忍的话,如魔咒般在景洵耳边反复回响,他嚎啕大哭,几乎要崩溃。
他发誓要狠狠报复云屹,要云屹和自己一样痛苦!他无数次想要打掉腹中的孩儿,但想着那么甜美可爱的小王爷,终究是下不去手……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回到这十六岁的时空,只能真实地体验过去发生的一切,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六年后的结果早就摆在那里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重演,什么都无法改变……”
景洵一路东躲西藏,秦赫川正带着人四处追杀他,也不知是不是云屹指使的。他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能风餐露宿,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某天,他听到了宋知微的消息,于是辗转寻到了鹿隐山。
阳光耀眼,蝉声似海。他扶在树旁喘息,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已经有四五个月身孕了,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踢自己,又惊又喜,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在这一瞬间,死去的心复活了。
“那边的路人——你还好吗?”
景洵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山道上,有个青衫少年正在冲自己挥手,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助?他喉咙干哑,勉强回了两声,对方似乎都没听见,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靠着树身坐下来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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