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庄淮让她传话,司明艳精神病发作,已被送往疗养院,但是需要全部子女签名,庄康适和庄淮都已签过,就差庄沭。
“知道了。”庄沭波澜不惊,只留下三个字便挂断。
他在庄家三傻照片上,画出亮红的圈,连起来,形成一幅生动的撕扯三角。
“下一个,会是谁?”他在庄康适的照片上,画了个笑脸。
“会叫的狗,不咬人呢,是吧?”
明亮阳光透过照片洒进来,地面斑驳动人的影子,在跳动。
没有告诉任何人,午后庄沭只身一人,来到关司明艳的精神病疗养中心。
疗养院是私人开的,远离市区,规模不大,设施老旧。
司机一路打听,七扭八拐好容易才找到。
司明艳是新入院病人,还在狂躁期,本身不容许探视。
但是这种小疗养院管理漏洞百出,庄沭付了一笔钱,便轻松自如地见到了司明艳。
因为司明艳具有很强攻击性,还试图翻墙逃跑。
医生给上了镇定药物,她每天都在长久的昏睡中度过。
这让庄沭的探视,变成了一场漫长等待。
等到日落西山,终于要吃饭的司明艳清醒过来。
狂躁期精神病人的探视,犹如监狱探监。
极小的房间,铺着巨厚长绒地毯,除了房顶四周皆是软包。
一块巨大的防爆玻璃,两把椅子,一个传音器,组成全部。
庄沭坐一片孤白中,看司明艳如一具干瘪僵尸,跌跌撞撞走进来,麻木无知地坐进椅子里。
屋子里寂静无声,能听见挂钟指针“沙沙沙”的移动声。
司明艳毫无生气垂着头颅,颤巍巍祈求:“饿~~我饿啊。”
由于她反应过渡,打伤好几位医护人员,不得已做镇定处理,吃得都是流食。
庄沭翘着腿,肘部撑着扶手,手指支着太阳穴,饶有兴致观察她。
司明艳过了好久,才攒足力气抬起头。
她涣散麻木的眼神,突然燃起一簇火苗,像风中摇曳的残烛。
“小树儿、小树儿你终于来了。”两行清泪蜿蜒而下,她终于没有力气大吼大叫,“你快、快接妈妈出去,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司明艳挺起身体,手贴在玻璃上乱挠、乱抓:“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啊。庄、庄康适,还有那个不孝子庄淮,想独吞一千五百万,他们要害死我呀。”
她将整个脸贴在玻璃上,口水、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五官扭曲,松弛皮肤沟壑纵横。
她不停向这里的医护倾诉,因一千五百万被害入院。
没有人相信,只会觉得她病得不清。
久而久之司明艳产生怀疑,到底是疯狂的幻觉,还是事实。
她不能奔溃,要活下去,必须向庄沭求证。
庄沭长久沉默,看着一块烂肉在玻璃那头,极尽扭曲。
他竖起食指往天花板上指了指,温柔如水地笑了。
司明艳失焦的眸子,僵硬地随着手指爬上去,咧开干裂嘴角,也跟着笑了。
那是个全景采音摄像头,个头很大,白白胖胖,正常运行的红光沙沙闪着。
“小树儿、小树儿,你是妈妈最聪明的孩子,妈妈最爱你了。”她灰暗的褐黄色眼珠,突然又了神采。
只要、只要庄沭跟她对话,承认她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她就可以出去了!
司明艳侧头趴在玻璃上,激动得浑身颤抖:“小树儿,你说过,你要给我一千五百万对吧?你还给我看过支票呢?”
庄沭倾身向前,哄孩子似的轻声说:“妈,我什么时候说过啊?你是产生幻觉了。”
司明艳脖子陡然僵住,呈现出极度扭曲的角度。
这是重逢以来,庄沭首次开口叫她妈妈。
为得却是将她彻底送入地狱。
她的眼神顺着玻璃游移,攀上天花板,缠上摄像头,终于明白庄沭的目的。
“不、不不要啊!小树儿,别这样,妈妈求你了,别这样。”
“是妈妈不好,都是我的错。我自私、恶毒、贪财,我不配做母亲。”
“我不该阻止你上学,那么小就把你卖给王茂,我不该逼你借钱,更不该把你还房贷的钱都花了。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啊!”
“小树儿你原谅妈妈吧,妈老了,活一天算一天,看在我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份上,救救妈妈,救救我吧!小树儿啊!”
司明艳说太多话,气息不足,像只濒死的鱼,张着大嘴缓缓从玻璃上滑下去。
庄沭早就猜测过,他为何能占有原身的身体,十有八九原身已经带着悔恨、绝望与不甘死去,被亲生父母与哥哥逼死。
他的脸上毫无动容,甚至带着看猴戏般的戏谑。
修长手指拿出两份合同,庄沭将其中一份抵在玻璃上:“四年前,你的签字。”
合同正本已被他焚烧,现在这份是一张扫描打印件,彩打合同栩栩如生。
司明艳长大嘴无声哭泣,手指隔着玻璃奋力抠挠,像要将签名抠掉似的。
庄沭欣赏一会,她悔恨扭曲的面容,又掏出另一份协议,让她欣赏。
正是疗养院入院协议,上面庄康适、庄淮已签过字,只差庄沭同意,司明艳就彻底出不去了!
“不要、不要啊!小树儿,妈妈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司明艳整个人匍匐在玻璃上,已经哭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泪。
庄沭当着她的面,紧随父兄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再一次贴上玻璃,展示给她看。
四年前幼稚无助,一笔一划的签名,如今退去稚嫩,笔锋锐利,游刃有余。
司明艳眼眶凹陷,眼球突出,紧紧盯着如愿合同,如被抽干血液的皮囊,大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庄沭缓缓贴进玻璃,没有出声,极慢地做着口型:你当年签下的字,我也签回来了。
司明艳终于爆发出一声尖啸,像动物临死前的哀恸。
她的声音很快惊动医护,四位身穿白衣的大汉冲进来,紧紧压制住她的身体,注射镇静剂。
司明艳的嘴缓缓闭上,但眼睛死不瞑目般盯着玻璃外,久久不肯合上。
庄沭将签好的合同递给工作人员,无事发生般快速离开。
走出疗养院已是暮色四合,远处是一片荒郊野岭,黑麻麻里偶能望见山顶。
待庄沭走到车前,一条人影从暗处钻出。
司机反应迅速,打开大灯以防意外。
庄沭在一片乍亮里,看清来人——庄康适!
他佝偻着肩膀,手里提着水壶、塑料袋,像野地里的孤魂,突然现身。
“小树儿,我有话跟你说。”庄康适在这里蹲守两天,屁股都快磨出茧,示意是否能上车坐会儿。
庄沭背对车灯,如一尊冰冷神像:“说吧。”
庄康适舔了舔嘴,从塑料袋里掏出个手绢,打开,里面是两根干瘪发霉的蘑菇:“你妈是有病,但不至于疯得这么彻底。”
庄沭心知肚明,却装得一无所知:“哦?”
“庄淮这个逆子!”庄康适摇头跺脚,“他不知去哪儿,弄来这种致幻蘑菇,做成汤,给你妈吃。吃完你妈就开始发癫,不受控制地满街跑。”
庄沭冰冷面容,被刺眼灯光衬得仿佛镀了层薄金:“是吗?真是可怜呐。”
“这……你……”他的无动于衷,让庄康适摸不着头脑。
庄沭低头与他平视:“庄淮是你儿子,是我大哥。你想怎么样呢?你拿着这两朵蘑菇去派出所,你儿子就是贩毒,致幻剂也是毒品。不至于吧?你可是他亲爹啊?”
“怎么会!怎么会啊!”庄康适一把捏住手绢收回来,装进裤兜里,“我、我就是可怜你妈,庄淮做得、做得过分了。”
“都是一家人。”庄沭话中含着嘲讽,丢下一点引诱,“总不能一个住精神病院,一个蹲大牢吧?妻离子散,孤家寡人啊。”
庄康适含胸驼背,猛点头附和,眼睛里却藏着瘆人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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