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转,让媳妇扶起了她,“孙家的,这事,村里也不能不管,毕竟是为了祭狼,这回出了岔子,还是得请来大仙问一问,才能安心啊。”
孙家媳妇一听这事儿有门,便瞬间止了哭,利索的道了谢,回家等信儿。如哥儿走后,她到处找,都不见家里那口子,本想到县城找衙门任职的弟弟,但听说县城外好些流民,也乱的很,就不敢行动,只得回家里耗着等。
人一走,村长家立时安静下来,他媳妇有些担忧,“当家的,那请一回大仙可不少银子,况且又要买人活祭,村里现在也出不起这个钱啊。”
村长却一摆手,“你懂什么,到时候看大仙的意思,买人?买什么,那不有现成的么。”村里虽然搬走了不少,但剩下那么多壮汉,还怕应付不了几个热河的猎户!
于是,他赶着天光还亮,又带着几个汉子,到临城的庙宇中,把大仙请了过来。
那观中的大仙,本来就是个二把刀,跟着几个先生浅微的懂些阴阳周易,便开始立了仙杆四处作法,半蒙半骗的蒙蔽人,也没少出人命,只是靠小地方人们愚昧,才一三做五六的推给神仙鬼怪。
可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南边有些动乱,人心惶惶的他也不好接活,最紧要的,是教授他骗术的师傅要他留意周边,有奇异动向的,要禀告,有人要消息。干不好这个事,那他以后就算完了!
可巧,远山村找上门,说进了东山的祭品活着出来了,请他去看看,羊胡子大仙心中暗喜,活来了!既可以蒙骗到不少钱财,又能去看看异状,若是确认了,把人抓来送给师傅,禀告给上头,也算是功劳一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大仙嘿嘿一乐,收拾好道袍,拿着那柄没几根毛的拂尘,捋了捋胡子,出了门,“仙风道骨”的被村民从观中,人力抬到远山村,路上足足走了一天一夜。
热河村中的水时,这几天尚且有些忙,白天要抓紧准备年货,又给孵出来的几个灰鸟做窝,符离在家也总要帮他干些重活,挑水劈柴那人已经很熟,甚至能在水时做饭的时候,坐在灶下给添火了。
两个人之间不明不白的,气氛总是很浓稠,符离总是盯着水时看。甚至他高大的身躯,缩在噼啪的灶火前笨拙的添柴时,也要抽空抬头看着挽起袖子,忙活的一脸热汗的雌兽,然后木柴烧断了,尾端从灶口掉出来,他才手忙脚乱的低头填火。他不怕烫,徒手捡起炭红的柴,粗暴的塞进灶里,水时见了,总要鼓着脸皱眉让他扔开,火烫人。
水时知道符离的肠胃后,便不再让他同自己吃饭,只是时不时在那人烧火的间隙,总是从烫锅里捞出几块好滋味的肉,噘着嘴吹凉了,转头塞进符离的嘴里。
或者水时半夜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见那人眉目沉沉的依旧看着自己,抑或是靠过来轻嗅,身躯小山一样,挡在水时面前,连油灯的光影都遮住了。
水时也心里发酸发软,有时候也左躲右闪的抬起眼也看着符离,两人双目对视,谁也挪不开眼睛,要细细密密的看好半天,看到水时脸红的发热,身上也发热,才蹬腿一蒙被,吭哧一声的躲进去。
这几天水时终于容出空,将自己那件狼毛的毛衣勾好了边,然后在小年那天喜滋滋的穿上了,果然热乎乎!还轻便。
可是当晚就出了岔子,水时脱下外头套的厚棉衣,贴身穿着狼毛衣,钻进被窝,舒舒服服的叹口气,就要睡觉。
这时候符离回来,将放了血的猎物挂在侧屋木杆上,等明天水时烧了水,直接处理掉。
他抖掉了一身的风雪与冷气,进到主屋,掀开水时的被子,去贴他的脸。只是他头刚伸到枕头前,便一顿,鼻子一动,眼神变得危险而焦躁,他在水时身上闻到了其他雄狼的气味,符离当即低吼一声,跃上炕去,压在水时身上。
水时吓了一跳,瞌睡立刻就醒了,他看到符离扑向自己,又在手指尖不知伸出了什么,只一勾,自己身上的毛衣就被轻易划开,那人又伸手粗暴的一拽,那狼毛衣就被扔出了老远。
随即,符离胸口处发出阵阵兽鸣,龇着犬齿,不断在自己的雌兽身上磨蹭,不断沾染着自己的气味。水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只是他光溜溜的,被别人蹭了个够!
这令他羞恼的很,感情这人能穿狼毛,自己就不能穿!洗了多少回了,怎么还能闻到味!
符离蹭了半晌,忽然坐起身,双臂将水时抱起来,举到眼前,外头即将月圆,借着窗棂偷洒进来的月光,他开口说话。
“月亮。”
水时双手正抵着他的厚肩,闻言一愣,“什么?”
那人的嗓音深沉而醇厚,“我的,月亮。”
水时呼吸一窒,心脏跳得飞快,他望进那双融融的暗金眼眸,语塞。
直到符离将头埋在他怀中,侧耳去听这幅小身板中鼓噪的心跳,水时才抬起手臂,捧起符离轮廓分明的、野性张杨的脸颊,谨慎又小心翼翼的,低头贴了上去。
符离一怔,浑身肌肉紧绷,最后,仍然半晌没动,却收紧了自己的双臂,抱住了怀里的月亮。
山村静僻,至多邻里走动,吃用自给,不过朝食暮饮。
在这样简单且寂寂的日子,水时以为,会一直安心恬荡,平静的往复,这让他知足也知乐。
作者有话要说:
水时叉腰:哼!再厉害,还不是老子主动!四舍五入,老子是1!
第39章
水时清早起来,头发乱糟糟,嘴唇也肿了,嘴角还被咬破了一块皮,整个人呆呆的。
他决意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最后遭殃的还是自己,那人倒是不见踪影。
而此刻在山中奔跃的符离,他在经受那样的勾缠后,血脉奔涌,浑身的骨骼都叫嚣着要变化。他本来深知月圆将至,月满盈空,今夜不该回到“人”身边,但依旧无法忍耐的下山,进室。
然后,加快了身体深处那一股兽性的召唤,他溃不成军,连夜奔逃。
他的月亮还在水中,只要他猛力一捞,就要散了,山间最刚猛又多智的野兽也心怀畏惧,他既卑微又恐惧,最后,退却了。
清早,地上还遗留着昨夜下的霜,白白的铺了一层,小狼与黑马都在灶边睡的正酣,毛茸茸的肚子都一起一伏,还时不时打着小呼噜。
水时正在院子里收拾昨晚符离带回来的猎物,分作好几块,打算送给自己还没回礼的几户人家,这是一只狍子,扒皮就要一会儿,等都收拾的差不多后,已经到了午后。
今日有些阴,天空是铅灰色的,便映得周围景色一片暗沉,小马与狼崽早就醒了,野生的动物不愿意总囚居在一处,便到山上去撒欢。
水时倒了盆中的脏水,站在院门处,就听村口传来喧哗的声音,时值冬季,村中很少会有人群聚集。他仔细往前一看,竟然是奔着自己家这边来的,再看,水时心中一惊,是远山村的那些人。
一些村民围着当初那个断定祭狼的大仙,逼近了水时的住所。这样大的阵仗,将热河村中的人也都叫了出来,热河的老村长也精神矍铄的走出暖屋,将一行人拦下,当即便问来意。
水时只见那帮人停在村口附近,与热河村的村民不停争辩着什么。七婶子瞧空跑了过来,上了坡,拉着水哥儿就往屋里去,“哥儿,快找个地方躲着,那帮丧良心的,带个大仙来,说什么惊了狼神,祭品不能丢,你快躲起来。”
郑家的人也出了门,两村人聚在一堆,一言不合就不好善了。
那大仙见热河村的人静这样团结,那老村长也顽固,说什么不让他们搜人带走。
大仙眼睛一转,“哼,尔等升斗小民,可知道得罪了狼神是什么下场,竟敢包庇祭品!”
一些人听了是有些犹豫,郑家几个人几乎怒发冲冠的要打上去,却被邻居拦下,热河的老村长哈哈一笑,“笑话,我们热河,自祖辈承狼神大人的恩泽,与东山秋毫不犯,如此得以再次生息繁衍。是你们贪心不足,还要拿我们热河村的人活祭。”
老村长一跺拐棍,听着胸脯,“那不能够!”
郑老汉也跟着说,“水哥儿是林大哥遗世的唯一骨血,他当时在热河帮了多少人的忙,渡了多少家的危难,如今,更不能叫人欺负了他的孩儿,我老郑话放这,想带走人,问问我手里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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