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离的狼鼻子嗅着一股油味儿混杂着小孩的□□味,直想打喷嚏。
转头,就见小崽子伸着脖瞅他,咧着嘴笑,犬牙掉了一颗,好家伙,还豁牙子……
水时还没等把阿曈叫回去,就觉得巨狼身躯微微一顿,最后叹口气,转过头,衔过小尾巴上凉透的油果子,嚼也没嚼,吞了。
看着搂着他爹脖子,心满意足的阿曈,水时还是把阻拦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只不过眼角微抽。
这,符离他不会半夜拉肚子吧……
符离这回的速度格外快,一到家,水时就赶紧把藤根磨成汁子,将那重伤少年的重甲脱了下来,给他抹伤口止血。
不看不知道,一脱甲胄,连符离都有些侧目,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身上竟如此多的伤口!深浅不一,全是各种刀剑造成的创口叠加而成,最早的伤也就在近日,瞧着还没愈合,便又添新痕,像是经历了连续不断的恶战。
但伤口外其他的皮肤,确是细腻结实的,可见以往的活很安定富足。
水时感慨人生无常,但他能做的,就是先保住少年的性命。但出于对东山隐秘安全的考量,等他的伤止血后,水时又给他喝了一些经麻草煮沸的汤汁,这草适量服用,就如同麻药一般,人会在半梦半醒中。
这样既让少年免于重伤的疼痛,又不叫他识得东山。
也是无奈之举,只是这人的身份看起来有些复杂,还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但才几岁的小孩却对这个一直“睡觉”的人很感兴趣,这可是他为数不多近距离观看过的“人类”了。
这人与谁都不一样,不像西山的鹿,不像山巅的马,不像河中的鱼,不像天上的鹰。
也不像他阿纳和阿塔,更不像自己。
于是阿曈整天研究他,还把昏睡的人带到山梁下去给熊和马看,熊并不感兴趣,但那匹“大侄子”却围着两人转了几圈,最后还伸着脖子蹭他们。小马的眼睛像是黑葡萄,呼扇呼扇的,看着人眨巴眨巴,像是记住了。
阿曈凑近了躺在地上的少年,贴着脸嗅一嗅这人冷白冰凉的鼻尖,又抓一抓他顺滑又带着香味的头发,好奇的摆动耳朵,围着他转。
某天小孩儿抱着水时的腿仰脸提问,“阿纳,为什么那个人是香的呀?”不是花香,不是草香,那人的味道既凌冽又氤氲。
他阿纳就摸着他的头说,“也许钟鸣鼎食之家,有熏香的礼制吧,你喜欢阿纳也做一些香包给你带着。”
可是等小孩得了香包闻了闻,还是没有那种味道,再想闻一闻那种味道的时候,“人”已经被送走了,阿塔说是他的家人找到前几天遇到少年的林子中来。
也对,小孩儿想,那人应该是回家了吧,估摸着回去晚了还要挨揍,嗐!他在山里野玩的晚了,阿塔就化作巨狼,寻到自己便叼着一顿胖揍来着。
此后,小孩儿偶尔也会想起来,曾经有这样一个天天睡觉的“玩伴”,只是时间久远,最后,记忆里便只剩下些奇异的香味索绕着。
那少年也仿佛有所觉,自己是经历了什么的。重伤昏迷后,万事不知,父亲的旧部在林中寻到自己,已是伤病痊愈的睡在一棵古树下,安稳而舒适。
他们都说是神灵庇佑。
但他自己知道,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总有个小童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还蹭来蹭去,又喜爱玩他的头发,一日挣扎睁眼,也只隐约看到了一双白白的耳朵,便又控制不住睡过去。
若是如诸位家臣所言,真有神灵,那应该,或许,也只是一个长着狼耳朵的小孩儿吧……
第99章 番外十二
山中的生活平静而适意, 但有一件事情,水时很是心忧。
他大着肚子,已经二十个月,从春到冬, 转眼另一年又入了秋, 他还没生……
山下的郎中都说胎相很平稳, 好的不能再好!水时也没敢告诉人家,他都怀了快两年了!
他难道是怀了个哪吒嘛!
无法, 也只能顺其自然。但这孩儿却在肚子里老实的很, 并且水时的肚子也并不很大,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肚子微鼓的生活。
倒是阿曈, 经常趴在水时的肚子上,隔着肚皮, 和肚子里的“哪吒”聊天,喉咙间“呜噜呜噜”的狼语,水时也不懂,只觉得有趣。
直到了冬岁,今年大寒,就连狼巢都觉出了凉气, 大雪如鹅毛一般, 隔几日便纷纷扬扬的落一回,整个东山少见的银白一片。
符离将洞穴的门口加上了一层兽皮帘布, 深怕冷风吹到他的小雌。
水时有些慵懒的窝在温暖的狼巢中不愿出去,但这个季节是狼群最活跃的时候, 符离连同阿曈, 都跟随捕猎的狼群一起,奔跃于银装素裹的四野。
冬夜的夜晚, 东山的苍穹星河如流,圆月高挂。群山银白一片,万里沃雪。
在异常明亮的月光下,水时久违的,终于觉察出了生命的悸动与阵痛。
时隔两年,这个不愿离开母亲的孩儿,终于感受到了冰山旷野对狼的召唤。
他将在冰雪肃杀中、月华照耀下、群山低语时,秉承着狼神的血脉,降生在人间。
符离与阿曈似有所感应,他们长嚎着,奔回那个狼族世代相传的狼巢。狼群也在皑皑雪岭聚集,它们静静的等待着。
终于,在月至中天的时刻,群山狼嗥不绝。
水时有些脱力,符离抱着他,不停的给他擦汗,小阿曈则欣喜的抱着新生的至亲给辛苦的阿纳看。
只一眼,水时便一愣,随后小心的搂过“孩儿”看的仔细。
这是一只尚且包裹着半个胎衣的,巴掌大的,一只白色的狼崽儿。
水时抱着孩子,倚着符离,失笑,果然!
符离则化身巨狼,低头温柔的舔舐狼崽儿,小崽却安静的很,被巨狼安抚后,便钻到水时的怀里不动了。
水时瞪大着眼睛,双手暖着小狼,感慨造化神奇!他林水时最后竟生了一只狼出来。
符离就见很疲惫的小雌腾出一只抱狼崽儿的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狼嘴,而后竖起了大拇指,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
行,你可真行!不愧是你!
物种多样化,要靠你我他……
至于孩子的名字,符离却并没有说,他直言契机没有到,要听天地的声音,很玄奥的样子。
水时可不懂这些,整日里只喊小东西阿吒,符离问他什么意思,他便说,这是自己怀了两年才生出来的“哪吒三太子”!
阿曈却歪着头,甩着尾巴疑惑的问,“哪吒?那是什么?”
水时闻言一笑,朝小孩儿说,“来,我给阿曈讲个故事。”
符离在边上支棱着耳朵听了一宿,什么哪吒填海、大圣娶亲、林黛玉大战花和尚……
直到怀里这几个都迷迷糊糊的睡了,符离才伸手扯了扯水时的嘴角,笑他叭叭个没完,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而后又心里发软,眯着眼看面色红润的小雌,低头亲了亲。
小阿吒从出生起,直到成年后化人之前,都是狼的样子,并没有变化。他的形体与符离日渐趋同,但身上金色的毛发随着年龄的增长明显增多,那一道道金色像是符离总浮现在身上的兽纹一样,远古又神秘。
他的性情也更深沉,阿曈更像是游戏在山间为非作歹的小兽,而他已经开始受群狼臣服,所过之处万兽垂首了,他更孤高,也更兽性,这是连作为“母亲”的水时也改变不了的。
可眼下,水时尚且还能感受到小儿给他带来的一些欢乐,他总是软软的在水时的胸口窝成一团,毛茸茸的,睡熟了,还要把小狼脑袋搭着水时的脖颈间,要蹭蹭才行。
等到小狼崽稍微大一些,便能看到阿曈满山遍野的跑,而这两只一大一小的金眸白狼,则安安稳稳的卧在山梁上,父子俩连盘着的姿势都一样,看着有些可爱。
但只要水时插着腰大喊一声,“开饭啦!”
那这父子三人便无论在做什么,都要立即起身,一门心思的往家里跑了。
水时则看着高大的男人几步跃上山梁,左手夹着狼耳少年,右手拎着四爪蜷缩的金眸白狼,笑着回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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