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有点难,小安都能看得懂麽?”
男孩闻声抬起头,对著任祺日点了一下脑袋。
任祺日心里深深觉著这娃儿根本就是自家三叔的刻印版本,复制得一点不差,实在是精品中的上等之作。
他有些挫败感地揉了揉孩子的後脑勺,想了想,拍了一下男孩的後背,说:“过来,跟叔叔去後院帮忙。”
说罢,他就牵起了孩子走到外头──他总觉著小安这娃儿乖是乖,但是乖的太过头了。小时候的任三爷估摸也就这副性子,才能养出那阴阳怪气的调调,不过那是他身体没本钱野呢!
下午的时候,任三爷从外头回来了。
他每个月在固定的时候都会出外一整天,对於任三爷的事业,任祺日是鲜少过问的。尽管他总觉得,在三叔眼里,也许任氏并非排在首要的位置上。而且近些年任三爷似乎真正在打算退隐的事情,好像有点意思要把一些生意给盘出去。
男人走到了二楼的时候,听见了窗口外头传来了一阵嘻笑的声音。
他探头瞧了出去,後边紧随的何管事也跟著往外头看了看。
只瞧跌倒的青年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离他不远的男孩抓住水管咯咯地笑了起来。
“敢笑我,看我的──”任祺日从地上蹦起来,往男孩扑了过去。男孩撒手跑开,没多远就被一把抓住抱了起来。
“这孩子刚来的时候都不怎麽说话,现在就跟小少爷一起的时候,能放松一些。”何管事浅笑著道。
任三爷定睛地看著那男孩儿,心里也不禁觉著那模样确实和小时候的自己生得如出一辙,也难怪祺祺那时候要把自己给怀疑上了。
看著那在院子里追逐的一大一小,任三爷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堪称奇妙的感觉──他觉著就好像是小时候的他和长大後的祺祺遇著了一样。
要是真是那样,那该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情。
如果祺祺能早一步走进他的生命之中,或许他们就不用蹉跎这麽长的岁月,也不会在这麽漫长的光阴之中折磨著彼此。
任三爷望著那个方向,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心里某一处的遗憾仿佛正在被慢慢填满。
第72回 微加的幸福(下的二分之一)
任祺日天天忙乎著带孩子,一直到了晚上,小安妈妈来接人的时候才能算是忙完一天的活儿了。
任筠雅每回来接儿子的时候,外头已经全都暗了下来,最晚的时候,还超过晚上九点多,连何馨何阳都洗洗准备上床睡觉了,才能见到任筠雅娉婷的身影。
这些个晚上,任祺日天天陪著男孩在客厅等著,这些天小安渐渐跟这大了自己二十几岁的表哥亲近了,等得犯困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斜倚在青年身上。
任祺日小声吩咐人取来一张毯子,让孩子把头枕在自个儿大腿上。
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著那头柔软的黑发,青年一手撑著脑袋,垂目出神地看著男孩的睡颜。
关於小安的事情,他隐约能知道一些。
去打听自家人的事情自然不好,但是关乎到小孩的事情,任祺日的神经总是比旁人还要稍微紧张的。
小安全名任安宸,既然是跟妈妈姓的话,父亲那边情况怎麽样就不好说了。任祺日前些日子跟任三爷问起了这事儿,男人沈默了良久,说──父亲那方有自己的家庭。
就算再婚了,总不能对孩子不闻不问吧?
不是。
任三爷还看著手里的文件,平淡地扔下一记惊雷。
任安辰是私生子。
原本累瘫在床上的青年慢慢地翻了个身,他有些愣神地瞅著天花板,顿然间睡意全无。
这麽说的话,那很多事情就能想的通了。
任祺日看了眼大厅的老爷锺,这晚上任筠雅来接儿子的时间比平时都还晚许多,眼看都快要到凌晨了,一通电话也没过来。
一身素色绸衣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安静地走到青年的身後,有些冰凉的双手轻缓地搭在任祺日的双肩上。任祺日仰了仰脖子,对著男人露出了一丝不明的苦笑。
青年温柔地梳理著孩子的发丝,放轻声音说:“三叔,你小时候的睡相,是不是也这幅模样?”
男人低头看著侧身蜷在沙发上的男孩,微弯下腰,修长的指尖去将挡住男孩额前的刘海拂开来。他的嘴角稍稍上扬,在看著他们的时候,眼中有著外人窥见不到的暖意。他认真地端详了一阵,而後说:“像你。”
任祺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是没一会儿,他又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任祺日近日的辛苦,男人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坦白说,任三爷本人是觉著有些心疼的,也逐渐认为自己的胞姐实在有些不像话,但是他理解祺祺的性子,任祺日定然是不希望他们之间因为这点小事生出不必要的矛盾。
再说,很多时候,任三爷心里会生出一点堪称古怪的想法──他是没办法给祺祺一个正常的家庭了,任安宸的到来似乎隐隐地弥补了这个遗憾。而对著这酷似自己的孩子,任祺日也表现出了有别於他人的疼爱。
过去,他确实有认真考虑过从分家挑出一个优秀的孩子过继到本家这里,然而这麽做的背後,总会免不了夹杂一些其他不单纯的元素在里头,而任祺日心里真正渴望的却只是一个平凡而窝心的家。
“去睡吧。”男人扯著低哑的嗓子,“带小安一起上楼去。”
任祺日又留意了眼时间,妥协地点了点头,“也是,我抱他上去,今晚就……”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的佣人就上前来说:“二小姐总算是来了。”
踏出驾驶座的女子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她脸上也带著几分倦意,对著抱著孩子走出来的青年略带歉意地笑道:“晚上应酬晚了,折腾到现在才结束,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任祺日好脾气地笑笑,没把话给接下去,只是说道:“我把小安抱进车吧。”
任筠雅不是没有感觉到青年的一丝不满,在任祺日小心地把孩子放在车後座的时候,她走上前带著商量的语气说道:“祺日,我想……以後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我刚才给托儿所联系过,他们那里能每天派人去接小安,托儿所里也有专门的人帮忙照顾,你就不用这麽劳累了。”
青年把车门合上的时候,女子陡地止住了声音。
“我不是觉得麻烦。”饶是脾气再好,任祺日脸上也不禁难看起来,“姑姑,我能理解,您打算把工作室搬回来这里,平日忙碌都是在情理之中。其实您多晚来接小安都不是问题,但是您不应该说要把小安放在托儿所,那些都是外人,您就安心把孩子交给外人来看著麽?”
任筠雅没想到自己反遭侄子训了一顿,顿时涨红了脸,有些著急地辩解道:“那、那是正规的,我也亲自去看过,那里的老师都是有专业训练的……”
“但是小安他需要的不是这些。姑姑,我明白您在事业上下了许多心思,可是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冷落了孩子。小安就算再懂事,他也需要妈妈在身边,而不是──”
“行了,over。祺日,我今天真的很累了,这些事我们慢点再谈。”任筠雅头疼般地拂了拂头发。
任祺日鲜少会和人争得这样面红耳赤过,在他想拦住人的时候,却从敞开的门那里瞧见那从屋子里遥望过来的眼神。
那饱含著关切的神色让青年及时打住了嘴,在他回神的时候,女子已经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在坐进车子之前,对著青年有些犹豫地道:“祺日,这段日子你帮了姑姑不少忙,这事我会好好谢谢你,今天……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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