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了。”
方九思听懂这个回去并非刚才回去,他道:“我送你。”说这一顿,他看着顾雪岭伤痕累累的双手说:“不过还是先回承坤门处理一下伤口。”
顾雪岭点头,他抬起手,用袖子擦干净眼角的湿润,再抬起头,望着山谷之上透露的一线苍穹。那道光离他们非常远,遥不可及。他深吸口气,又点了点头,哑声道:“回吧。”
宣陵站在承坤门外,等至黄昏时分,才见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入了承坤门后院,眉头稍稍放松些许。
蒋二将药送进来后,便自觉出了房间,他见顾雪岭很不对劲,在他印象里只在沧海告知他断魂丹后才有过这样失魂落魄的状态,而看方九思给他打眼色,蒋二便将房间让给他们。
屋里,顾雪岭静静坐着,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方九思则接过医修的活,认命帮他清洗伤口,顾雪岭眉头也不皱一下,任人摆弄。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被当成宝贝疙瘩宠爱养废的大弟子,肯定吃不得半点苦,怎么,不疼吗?”方九思挑起眉梢,还有心情挖苦起顾雪岭。
顾雪岭淡淡瞥他一眼,又看看自己带回来放在桌上的铁匣子。
倒上药粉,方九思拿过纱布给他包扎,也不嫌自己烦,又问:“说说看吧,你今天到底发现了什么,兴许我能帮你查到鳞片的来源。”
顾雪岭眨了眨眼睛,转回来看他,“只有鳞片,能查到吗?”
“不是,连个名字都没找到?”方九思纳闷,“那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怎么就敢去挖你娘的衣冠冢呢?”
顾雪岭愣了下,语调无波无澜,轻飘飘的,让人心颤。
“我记得那个地方。”
“那你记得人吗?或者哪里有没有留下她的痕迹?”
顾雪岭摇头,“没有,记不清了。”
“我倒是有些发现。”方九思说。
顾雪岭目不转睛看着他。
方九思用一种相当失望的眼神看着他,“只有鳞片,连个名字都没有,我是找不着人的。不过我在里面找到了一个蛋壳,破碎的,那么大。”方九思比了一下,大概是他两个手掌连在一起那么大,他又有点遗憾,“我看那蛋壳灵气很是精纯,没忍住碰了一下,结果啪的一下,就碎成粉了。不过倒是可以打听一下,那东西,应该是大妖的蛋,说不定就是你的。”
顾雪岭很窘迫,不知要说什么。他接受了自己可能身负妖龙血脉的信息,乍一听见有人说看见蛋壳,可能以前是你待过的,他要怎么回答。
方九思也理解,他说:“二十多年前,来过天誉城的大妖,我大概是查不出来的。既然是大妖,如果没有大摇大摆出现,你要查到他的踪迹很难的。不过倒是可以去妖族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大妖二十多年前陨落了的。”
顾雪岭仍看着他。
“最好是陨落前年生过蛋的,若有可能,五十年前百年前生过蛋的都能算进去,毕竟大妖血脉稀罕,这蛋什么孵出来,也得看缘分。”方九思快速帮他包扎好一双手,粗糙得很,像粽子一样,他还道了一句完美,随后说:“若是这样排除都无法找到你的身世,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倒是等化妖了,亲自去问问,这样就能分辨了。到时候你是什么妖大家一看就知道,妖族的圈子也不是那么大,认个亲不难。”
问题就是顾雪岭现在都还没有化妖。
他身上的妖龙血脉或许还蛰伏在体内,等待有朝一日觉醒。
顾雪岭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动不了,他又看看放在一边的铁匣子,也没法收回储物戒了,他叹息一声,说:“让蒋二进来给我疗伤吧。”
还是医修靠谱。
方九思似乎有点生气,幽幽看了他一眼,当真起身出去了。
“等着。”
蒋二被提溜进来后,拆掉方九思刚包扎好的纱布,用灵力帮顾雪岭重新疗伤,没过一会儿,被碎石磨破皮肉,几乎见了骨头的伤口逐渐变小,最后只余下几点浅薄的皮外伤,包扎倒是免了,顾雪岭对此也还算满意。
天色已晚,顾雪岭将铁匣子收回储物戒,便让方九思送他回宗门,到了山门前便要求下来,方九思今日格外好说话,真放他下来了。
雪夜星光映仙山。
顾雪岭抬头看了山门许久,久到,竟觉出几分陌生来,也久到方九思都开口提醒他了,“不进去吗?”
“你说,”顾雪岭问:“人修见了妖修的孩子,会如何对待?”
“这得分人。”方九思假装听不懂他意下所指,“有些人对妖修极为排斥,见着小妖物,激进的,杀了,清高些的,放任不管。而有些人对妖修态度温和,不是还有人养灵宠吗?带回去当成自家孩子养着也不无可能。”
“是吗。”顾雪岭想了下,又说:“你可知道,现在的万妖宗与天道盟之间,又是个什么境况?”
“想知道?”方九思问。
顾雪岭点点头,又静静摇头,抬步走近山门,“下回吧。”
方九思便目送他进了玄天宗山门,他走得不疾不徐,又几分木然,一点点踏上石阶,走向熟悉的殿宇,背影略显寂寥。不,分明就是累了,小孩子家家,能寂寥什么呢。
方九思摇头轻笑,转身朝山下走去。
待他们二人背道而驰,宣陵方从山门后走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顾雪岭,他也跟上去,却只是远远跟着,没靠太近,也没让他发现。
顾雪岭回到房门前,眉头忽而蹙起。
屋里燃着烛火,一个熟悉的人影被烛光映在窗纸上,正静坐在窗边书案前,应该是在等他。而隔壁,南宫清屋里一片漆黑,显然无人。
顾雪岭已料到屋里是谁,他深呼吸后,轻推开房门,刚步入屋中,果真对上南宫清带着谴责的眼神。
“可算是回来了。”
“师父……”顾雪岭抬起头,却忽然呆住,南宫清面前的书案上,这时正放着他出门前仔细藏好的那两片银白鳞片,而南宫清神色俨然不虞。
“师父,你怎么翻我东西?”顾雪岭问。他现在有点无法理解这样的师父,他一出门,师父就进他屋里翻东西,这还是他以前的师父吗?
南宫清同样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顾雪岭,“师父与你说过,这些东西带着妖气,你若真是喜欢,玩几日也罢了,你为何还留在身边?”
“师父。”顾雪岭难以遏制心头涌动的一个想法,不由毛骨悚然,“您以前,也常翻我东西吗?”
南宫清神色一顿,目光闪躲了下,而后先发制人道:“岭儿,师父上回见你心情不好,才没说什么,但今日你必须把这些东西扔了!”
顾雪岭与他师徒多年,怎会看不出来他在心虚。
顾雪岭摇头失笑,甚至是不可思议,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师父以前也会趁他不在时翻他的东西。
若说在以前,他或许不会多言,可南宫清这一举动,今日却成功让他感到厌烦了。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师父会是这样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他要有点什么隐秘,南宫清都会很清楚吧,师父这是要完全把控住他吗?
“不,我不扔。”顾雪岭反驳道。这是他头一回顶撞南宫清,他却不觉得自己该扔了那些东西,若这些东西不是娘亲的,师父又为什么要埋在衣冠冢下,让他祭拜了二十多年呢?可若是娘亲的,师父又怎能让他扔掉?
“岭儿,你不听话?”南宫清面色一沉,眼里仿佛透露出一丝受伤。
就好像在控诉着顾雪岭这个徒弟竟然不听他的话了。顾雪岭想起以往多年,每当他和南宫清意见相左时南宫清似乎都会这样。最终他会退让,为了不让师父生气难过,或是对他失望。但这次,顾雪岭会坚持到底。
“我不能扔。”顾雪岭固执道。
小徒弟鲜少有过这样一再忤逆的时候,南宫清一怒之下,便拿起鳞片,斥道:“岭儿,师父让你扔了是为你好,没想到连你也不听话了。罢了,你不扔,师父就替你毁了,反正这东西满是妖气,留着也没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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