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铺(53)
苏遥默一下, 只对傅陵笑笑:“傅先生,我还想麻烦白大夫给阿言仔细看一……”
话方说出口, 便猛然觉出不好。
果然白悯眉心微蹙:“傅先生不过是暂时的住客, 我去不去的,还要向他解释?”
傅陵勉强压住火气:“我找了人, 用不着白大夫。”
白悯静静挑眉:“傅先生找了谁?裴仪么?”
苏遥微微一愣。
那自然不可能是裴仪的。
裴仪还没能绑来。
念及此处, 傅陵愈发不悦, 苏遥却连忙推辞:“不必麻烦傅先生了, 不是什么大事,请大夫看看就好。”
知道傅鸽子有钱也有门路,但裴仪也能随口提,这当真出乎苏遥意料了。
书院中事出突然,却又算不得小事,恐怕旧京立时便会有些风言风语。
万一傅先生给请了位家喻户晓的有名大夫,怕是更惹眼了。
阿言已是很委屈,若是再让满旧京的人茶余饭后地议论此事和他的出身……
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傅陵从暗卫处知晓事情始末,自然也想到此层,并没有从外请人,而是着一名暗卫扮成大夫。
他身边之人也精通药理,小孩子打架也不会多严重。
此刻听苏遥这般说,便只默了默,略一点头:“那就麻烦白大夫吧。”
给阿言看诊要紧。
许是数人心中都惦记阿言,一路上倒平静,并无人说话。
傅陵瞧见苏遥身上那件披风,也只眼眸沉了沉,没有开口。
回至店中,白悯带阿言进房间,傅陵吩咐假扮大夫的暗卫离开,才顺手给解下来,又瞧一眼成安:“外面起风,你家公子出门,不记得给带件披风么?”
成安:……果然大公子每次和我说话,都是从骂我开始的。
成安立时认了句错。
苏遥便替他分辩一二:“刚才是我走得急,突然来人说阿言有……”
说着又反应过来:“傅先生如何知道阿言或许受伤,还提前寻了大夫?”
“我猜的。”傅陵面不改色,“书院喊你去,还能出什么事,左不过同窗拌嘴打架。”
苏遥不由叹口气,又简单与傅陵说上两句。
傅陵愈发蹙眉。
苏遥正忧心,白悯便出来了,瞧见搭在一旁的披风,终究咽下,只对苏遥道:“阿言一点事也没有,皮都没擦破。”
又顿了下:“只是瞧着难过,说想睡一会儿。”
傅陵面色越发不善。
苏遥只道:“我还是去陪陪他。”
苏遥明显更在意阿言。
留下这两个人于店中,互相对视一眼,白悯先拎起披风,对齐伯道:“济仁堂忙,我先走一步。若再有什么事,齐伯喊我一声便是。”
齐伯自然送他,再回头时,傅陵也回房间了。
傅陵面色阴沉地于房中坐上片刻,吴叔就回来:“公子,弄清楚了,是万域他们家。这位万小公子的父亲万读,现任长州司马。”
傅陵稍一皱眉:“原是万域的孙子。万域倒是个规矩人,怎么养出这样不成体统的小辈?”
“万读大人长年外任,子弟未养于身边,祖辈未免疼爱几分。”
吴叔低声道,“万家从万域大人才稍有起势,孙辈便如此不成器……”
“他家怎么教养子孙我管不着,左右败得是自家根基。”傅陵蹙眉,“这家的下人,又怎么回事?”
“仗着自己年高,从前略有几分功劳,万家又一时得势,作威作福的刁奴罢了。”
吴叔低声细语地说到此处,却不由提醒:“公子,万读大人的夫人姓朱。您若是动手,万一惊动京中……”
“你以为今上不知道我在旧京么?”傅陵冷笑一声。
吴叔低头:“知道是一回事,公子做不做事,是另一回事。”
傅陵只挑眉:“吴叔多虑了。这种子孙与下人,还不值得我动手。万家既纵容,自然自食其果。”
又缓缓瞧吴叔一眼:“不是仗势欺人么?万家才是个什么门户,在旧京又算什么东西?如今也不过敢欺负白身,换一户人家,再让万家长长见识?”
吴叔心领神会:“明白了。”
眼见高楼起,眼见楼塌了,万家之事尚是后话,眼下这半日,傅陵都未见苏遥出来。
临近晚膳,苏遥才出门,一眼瞧见坐在院中的傅陵。
还有一位眼生的小厮。
那小厮捧着一个板正的布包裹,行了个极规矩的礼:“苏老板有礼,我是徐品徐夫子的书童。我家夫子交代我,把此物交给苏言公子。”
苏遥微微一愣:“这是?”
“这是我家夫子正在讲的书。”小厮道,“夫子说,苏小公子不能来听学,可也不要忘了课业。”
苏遥再度一愣,那小厮略笑笑,低声道:“我家夫子看重苏小公子,这书只给了您家。”
苏遥忙连声道谢,又客气接过。
小厮回礼:“苏老板不必如此。苏家的子弟出挑,是您教养得好。我家夫子还有句话嘱咐我捎给苏小公子,当今大家季源先生亦出身微末,勿因他人,妄自菲薄。”
苏遥应一声,却心道,从前只觉得徐品刚正板直,不想却如此细心。
那小厮如此送完东西,临走却又补一句:“谢琅谢夫子也有个条子,让我顺道递给您。”
苏遥接过,展开字条。
原是谢琅特地致歉。
他今日一直于藏书阁中与数位夫子修书,傍晚才听闻阿言之事。
万家也不好惹,谢琅没掺和才是对的,何必来道歉。
苏遥随手回个信,便瞧见傅陵盯着他看。
苏遥不由顿了下:“傅先生怎么了?”
某人看见苏老板与别的猪传递书信,有些咕嘟咕嘟地冒酸泡泡。
傅鸽子此人,越酸越不自在,便越不想问出口;然后就更酸,更不自在,更……
醋溜鸽子向来是自我制作完成,苏遥甚至没张口。
苏遥瞧着傅陵神色不明,试探道:“傅先生饿了?”
傅陵只垂眸:“阿言想吃什么?”
“我哄了阿言两句,他便睡下了,还没醒。”苏遥笑笑,“傅先生也不必过于担心。”
“嗯。”傅陵却不知想到什么,略一点头,“苏老板今日累了,随便做些便好。”
苏遥确实有些累了,但晚饭却不能随便做。
阿言虽然瞧着心情好多了,但平白无故受一遭委屈,苏遥还想哄哄他。
苏遥煮过白粥,简单炒了菠菜鸡蛋与熘肉段,几人吃罢,却又专给阿言做了碗虾仁西芹水蒸蛋,配上猪肉鲜虾馅的灌汤小包子,还炸上两段油条,又用香油炒个榨菜肉丝。
虽然瞧着不像个晚饭,但都是阿言喜欢的吃食。
苏遥只笑笑:“用料还有,明日我再给你们做。”
家中唯有阿言一个小孩子,也无人整日惦记吃食。
只是傅陵忽然拦道:“让我与阿言送去吧。”
又笑笑:“他与你亲近,可正因亲近,有些话他不好说与你,白白让你担心。”
也是。
苏遥交给傅陵,却又猛然念起,但傅鸽子这个脾性,并不像是会安慰人的。
傅陵本来便没有打算安慰人。
苏遥是个温文尔雅的好性子。
这样的脾气,能教出温厚聪慧、端正谦和的好孩子。
若是放在一般世族,也够用了。
但倘若阿言当真是众人皆在寻的小皇孙,这样的性子,于他以后,是不够用的。
傅陵推开门,烛火惶惶,阿言瞧见来人,明显一怔。
傅陵浮起一丝笑意:“给你送饭。”
阿言便从书桌旁起身:“有劳傅先生。”
傅陵由着他客气,于他对面坐下:“晚上少看书,若看,再多点两盏灯。”
“是。”阿言有些微微的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