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是个反派(98)
司徒坤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他强忍住脾气,在林晋桓对面的茶席上坐定。
林晋桓将茶壶置于火炉之上,又拨了拨炉子里的炭火,这才状似无意地提起道:“据我所知,枢密院一直待你不薄。司徒长老搭上薛遥这艘船,平步青云指日可待。薛遥不会在迦楼山上久留,待他回京之后,这迦楼山就是您一个人说了算,你又何苦在此时倒戈?”
司徒坤脸上的假笑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他月前主动接近林晋桓,不过是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盘。待他们击退枢密院夺回了九天门,林晋桓晋仪这些小毛孩子还不是拿捏在自己手上。
只是司徒坤没想到林晋桓虽身陷囹圄,却丝毫不受他掌控。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钻进了林晋桓设的局里。
但司徒坤已无路可选,这段时日他早已看清了局势。九天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残余的势力不容小觑。薛遥后院起火,如今自身难保。若是双方再起争斗,怕是再也渡不了自己这艘破船。
“小门主,我此前带人归顺朝廷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为的是给我们九天门留下最后一点的希望。”司徒坤发挥出毕生的演技,声泪俱下地说道:“门主与夫人以身殉教,我等怎可辜负他们的牺牲。”
林晋桓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将一杯茶推到司徒坤手边,诚恳地说道:“司徒长老有心了。”
司徒坤摆了摆手,平复了片刻情绪,这才继续说道:“眼下已然万事俱备,我们何时动手。”
“不是现在。”林晋桓的手指沾了些许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圈:“年后肖沛将会带玄武骑前往江东,届时将由小皇帝手里的朱雀骑接管迦楼山。”
那时薛遥背腹受敌,孤立无援,是九天门动手最好的时机。
“待两军交接完成玄武骑离开之后,山下延清晋仪带人强攻迦楼山,你带人包围清心堂。”林晋桓说到这里,手指在圈内点了点:“务必拿下薛遥,生死毋论。”
“明白了吗?”林晋桓说完,抬眼望向司徒坤。
在与林晋桓的目光相交的瞬间,司徒坤像被毒舌咬到了一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林晋桓分明没有做什么,一股寒意却爬上了司徒坤的背脊。
“还有什么问题?”林晋桓微微沉下目光。
司徒坤连忙回过神来,慌张地说道:“没…没有,遵命。”
* * *
过了春节过后日子就过得格飞快,转眼间玄武骑离山的日期就在眼前了。
这天薛遥与玄武骑的将士在书斋议事,正当几个副将因为江东的后续事宜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一只小手推开了书斋的门,紧接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漂亮哥哥!我们一起玩弹弓吧!”
“哪来的小鬼?”
平白冒出的这个小鬼头让一位年轻的副将大感新奇,他一把抢过小孩手中的弹弓摆弄了一会儿,扭头笑嘻嘻地问道:“薛大人,这是你家的孩子?怪可爱的。”
薛遥合上手中的地图,脑门上的青筋直跳:“这小烦人精怎么又来了?”他扭头吩咐延清道:“沈照璧呢,快让她把这小子带回去。”
肖沛连忙站起身,一把抱住欲往薛遥面前扑来的小鬼往外走去。
不久之后会议结束,众人纷纷散去。薛遥寻思着林晋桓晚点才会过来,便起身绕到竹屏后换了身短打,喊上肖沛一同去演武场。
薛遥刚走下台阶,便看见那小鬼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此刻正蹲在一棵秃了的大槐树下,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薛遥见他满身满头落的都是雪,于是来到他的跟前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你照璧姐姐呢。”
小孩儿仰头看见来人是薛遥,一把扔掉了手上的小树枝,冻得通红的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摊到薛遥面前,兴高采烈的说道:“这个给你,可好吃了。”
薛遥这时才看清他手中宝贝似的捧着的是一颗冻梨,那冻梨的个头不大,在他的怀里捂了太久已经就些化了,显得卖相极差。
“小傻子,一颗破梨有什么好稀罕的。”薛遥弯下腰,一把将小鬼头抱起,大步往前走去:“我就带你去演武场玩一会儿,再缠着老子看我不揍你。”
小儿欢呼了一声,一把搂住了薛遥的脖子,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笑成了一条弯弯的缝。
薛遥离开清心堂之后,一名男子快速从暗处闪进了书斋。来人在书斋中转了一圈,这才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本文书,状似无意地扔在了薛遥的书案上。
去年的时候他无意间在薛遥的书斋中见到了这册文书,当时它被堆在一堆废弃的册子中,显然已经作废。当时他匆匆瞄了一眼,便当机立断地将它收了起来。
男子放下文书后便不再在书斋中逗留,欲闪身离去,不料在出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正欲推门而入的林晋桓。
林晋桓脚步一顿,他还未说话,身边的枢密院小将率先嚷嚷了起来:“赵小刚你怎么从少使大人的书房里出来了。”小将手里抱着一大叠书,看样子应该是林晋桓的。他一脸严肃地对男子说道:“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入书斋。”
这名男子原来玄武骑中负责洒扫的赵小刚,平日里主要做些粗使的活计。赵小刚此人老实勤恳,做事稳重话也不多,来迦楼山之后便被拨到清心堂伺候。
赵小刚听小将这么说,老实巴交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他一把抓住小将的手臂,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书斋里的墨和纸都用完了,少使大人上午要得急,我寻思着一会儿林公子也要过来,怕耽误公务,一时着急便自作主张地送进去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将军饶了我这回吧…”
这小将还是个半大小子,被人这么苦苦哀求着,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得眼巴巴地望向林晋桓。
“行了。”林晋桓接过小将手里的书自己抱在怀里,顺手推开了门:“没你们的事了,都忙自己的事去吧。”
赵小刚闻言,千恩万谢地走了。小将行了个礼,也转身离开。
林晋桓独自一人走进书斋,他先是抽出基本书依次放进书柜里,又转身来到薛遥的书案前,将手里的几册文书扔进他那叠成小山的公文堆里。
林晋桓近来发现自己的住处里薛遥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床头边案几上,满是薛遥翻了几页就没兴趣的话本,还没看完就睡着的公文。林晋桓晨起索性收拾了一通,顺手给他带过来。
不经意间,林晋桓的目光被书案上一本摊开的文书吸引。他随手将文书拾起,一目十行地看完。
最终他若无其事地将文书合上放进怀里。
这封文书的内容即在林晋桓的意料之内,也在他的情理之中,一开始他就料定事情会是这样。
幸好,幸好他未曾再对薛遥怀抱期待。
十天之后朱雀骑如期到达,肖沛带着玄武骑离开了迦楼山。临行前肖沛拉着薛遥的袖子千叮咛万嘱咐,林晋桓在一旁冷眼旁观。
窗外一只金翅雀飞过,吸引了林晋桓的目光。他望着冬日灰蒙蒙的天,内心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68章 不可求
“他人呢。”
林晋桓将手中带血的长剑扔在地上,两根手指毫不费力地捏碎了手腕上的抱缚石环。
这对石环对他早已形同虚设。
延清一剑迎面**黑衣人的胸膛,转过身来对林晋桓说道:“在莲息堂。”
延清的身上有些许狼狈,但并无大碍。他带着队伍一路从山脚下杀上迦楼山,此刻身体的伤痛早已被重返九天门的喜悦冲散。
林晋桓的衣袍上纤尘不染,他在雪白的帕子上擦干净了指尖的血污,对言清说道:“我去见见他。”
延清打量了一眼林晋桓的神色,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你别去了,让晋仪去处理。”
林晋桓转身看向莲息堂的方向:“相识一场,总该送他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