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是个反派(89)
林晋桓的眼底已经被地狱之火烧得通红,他不管不顾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上薛遥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薛遥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但他没有推开林晋桓,而是抬手抚上他的后脑,将他的脑袋紧紧按在自己的肩头。
血水混杂着眼泪沿着薛遥的脖颈一路流进他的衣领。薛遥一时分不清林晋桓这一口是咬在自己的脖子,还是咬进自己的心里。
四周慢慢开始平息下来,火渊开始闭合,大地不再摇晃,连林晋桓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口。
“你满意了。”林晋桓平静地说道:“恭喜薛少使旗开得胜,夙愿得偿。”
不是这样的,薛遥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不出口。他松开手,试图看看林晋桓的脸。
林晋桓却在看向他的瞬间,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突然晕了过去。
季宁靠在岩壁坐着,他的腿压在了一块巨石之下,丝毫无法动弹。陆思空、百里无忧、周楚楚等人或仰或躺,散落在他的四周,不知是否还有气息。
“陆庄主…百里掌门…周兄…”
季宁勉强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但无人应答。
在绝望之际,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僧鞋。季宁勉强睁开被血痂糊住的双眼,看向来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来人说道:“净明大师,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
“是我一时误入歧路,行差踏错,与旁人无关。”季宁挣扎着抓住了净明和尚的下摆:“事到如今我唯有以死谢罪,但是其他人何其无辜…还望您…”
话还未说话,季宁便失去了知觉。
第62章 终隙未
林晋桓自黑暗中醒来。
睁眼的瞬间他没有丝毫迷惑,林晋桓心里清楚地明白眼下的处境。迦楼山破,九天门被屠,温桥鹤身死,林朝与夫人秦楚绮为封印七方邪神双双殉道。
在他昏迷的这段日子里,迦楼山被围剿的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在他的梦中重现了无数遍。
每一个画面都长进了他的身体里,连筋带皮,深深刻入骨髓。
林晋桓从石床上坐起,抬眼环视了一圈四周。这是一间冰冷的石室,石室里没有窗,唯一的一扇铁门紧锁,室内除了一张石塌便再无它物。
这个地方林晋桓虽说不上熟悉,但也来过几次。这是九天门的石牢,先前用于关押犯了戒的门人。这个石牢修建于刑堂之下,通体用抱缚石建造而成,四面都有阵法加持。饶是修为深厚如林晋桓,一旦关进这石牢中也是插翅难飞。
没想到薛遥连这个地方都知道,林晋桓笑了笑,垂眼看向自己的掌心。此刻他身上的大小外伤都已精心治疗过,身上还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刚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内府里没有丝毫灵力流转,四肢沉重,与凡人无异,这应该是他手腕上这对抱缚石手环的功劳。
好在这抱缚石环并不损身,只是能暂时将人的灵力封存。
这时门外的一声微不可查的响动引起了林晋桓的注意。林晋桓虽灵力被封,但五感到底是异于常人,他敏锐地察觉到石室外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脚步极轻,他并没有走进来,只是在安静地站立在铁门之外,片刻之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薛遥步履匆匆地离开石牢,他从肖沛手里接过此次围剿九天门的战报,行进间一目十行地看着。
“吩咐下去,备马回京。”薛遥说道。
“这个时候回京,九天门的余孽可会有所异动?”魔教刚除,肖沛到底有些不放心。
薛遥说道:“你留下掌管后续事务,他们已经翻不起什么浪。”
肖沛转念一想,如今九天门门主身死,小门主林晋桓被关押在石牢,九天门门人几乎尽数折损,林朝的亲传弟子延清林晋仪等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三位长老中战力最强的温桥鹤祁英伏诛,司徒坤已主动带剩余门人归顺朝廷。还有不少人贼心不死,不过薛遥还留了他们一条命,此刻全部在石牢里收押着。
这么想来九天门余孽确实已经成不了气候。
玄武骑入主迦楼山,在司徒坤的协助下,枢密院已经顺利接管九天门事务。九天门虽已覆灭,但到底家大业大根基雄厚,势力盘根错节,对九州上下影响深远,但想要彻底将收复九天门的各处势力还需费些功夫。
“也是,你先回去吧。”肖沛自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拍着薛遥的肩膀对他说道:“这收尾工作横竖一时半会儿完不成,你没必要跟着耗在这里。”
薛遥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薛遥回到了书斋中,拿起桌上早已写好的奏疏,奏疏上的内容很简单,九天门覆灭后关山玉下落不明,薛遥在奏疏中向皇帝提议先留林晋桓一条命,待试探出关山玉的下落后,在另行发落不迟。
薛遥将自己亲手写的奏疏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便合上丢到了一旁的废纸堆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林晋桓像是被人刻意遗忘了一般,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间牢房。林晋桓独自在这暗无天日中凭借每日送饭食的时间来判断白天黑夜。
这样的日子林晋桓倒不觉得难熬,他每日按时进食,潜心修炼。虽然他的灵力被封止,但他清楚地明白当日林朝以身殉道的瞬间自己已经继承了全部的七邪之力,修为早已今非昔比。
这些小伎俩最终是困不住他,只是眼下他还需要些时间,他不怕等。
这漫长的修炼是林晋桓同自己的对话,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在每一个夜里他都不断回过头来审视着自己的过去。
林晋桓发现林朝说的是对的,过去的自己总是太过于天真,把世间的黑白想得太过简单。
他独自在一片不见天光的黑暗中朝生暮死,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次又一涅槃重生。
终于到了一个月之后,眼前的那扇铁门被人打开,一队黑衣人带着林晋桓走出了石牢。
如今的迦楼山看上去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鲜少有熟悉的面孔,林晋桓一言不发地随着黑衣人往前走,不久之后就来到了清心堂。
林晋桓现在的耳力更优于从前,一进清心堂的大门他便听到有人声从书斋的方向传来。那队黑衣人果真带着他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你是疯了吗,千里迢迢回一趟京城就是为了一个魔教余孽顶撞皇上?”肖沛虽远在迦楼山,但他对薛遥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他痛心疾首地对薛遥说道:“你此次回京,真是办了不少大事。”
薛遥若无其事地在书案前坐定,随手拿过一本文书开始查阅。薛遥入主迦楼山之后不愿搬去六相宫,依旧住在清心堂。
薛遥顾左右言他道:“是我疯了吗?是他早就答应我的。”
“谁能想到你胆大包天要保的竟是九天门的人?”薛遥这混账话把肖沛气得牙痒痒:“九天门这数千年做了什么恶你没看到吗?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况且此次围剿不算大获全胜,你可别忘了那三千个无辜枉死的百姓!”
肖沛灌了好大一口水,仍旧觉得气打不一处来,连珠炮似得质问薛遥道:“我就纳闷了,你一孤家寡人在京郊置什么别院,原来是为了安顿这姓林的一家子。您这是来剿匪的还是来下聘礼的?”
薛遥原打算以关山玉下落不明为由,说服皇帝留下林晋桓。但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回京当面向皇帝请命。
薛遥不眠不休地赶了几日才回到迦楼山,眼下懒得与肖沛一般见识,他将批注好的文书放在一边,淡淡地望向肖沛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快滚,看见你我就头疼。”
薛遥的话成功地将肖沛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头上,肖沛幸灾乐祸地凑到薛遥近前,说道:“让我瞧瞧你这额头,啧啧,真是活该。皇上怎么没砸醒你呢?”说着肖沛盯着薛遥额头上的伤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脸后怕地说道:“幸好你在李韫谋反案中有功,否则怕是要下去和他作伴了。”
肖沛见薛遥没有答话,自言自语道:“除去了李韫这老匹夫,皇上和枢密院总算能松口气了。只是这李韫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想到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