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罪者(159)
警方的任何举措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住,如果现在他们照实通报案情,会引起舆论震荡,但若是什么都不说不做,已经快要急疯了的粉丝,怕是能把他们的所有公众平台给刷到瘫痪。
“总之,现在马上去岑晋拍戏的那间废墟旅馆,把他失踪时的情况给我查清楚了!”
沈遵将法研所传真过来的人耳鉴定书往桌上一摔,大声对手下的刑警们吩咐道:“还有,检查岑晋的手机、信用卡和网上银行使用的情况,看看这些天他人到过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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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下午两点半,柳弈所乘坐的航班降落在了狮城樟宜机场。
开会的地点和与会人员下榻的酒店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柳弈也不用人接,自己打了个车,从机场直接去了酒店,找到会议主办方报到,然后成功拿到了自己的酒店门卡。
“1408房?”
柳弈看了看门卡上的号码,挑起眉,用英语说了一句。
主办方的接待人员是个年轻漂亮的华裔女孩,听到柳弈的话,立刻有些紧张地问道:“您是觉得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柳弈摇了摇头,回给小姑娘一个荷尔蒙全开的微笑,“只是这门牌号刚好和一部很有名的惊悚片片名一样,我觉得很有趣罢了。”
年轻姑娘大多不爱看恐怖片,接待员自然不懂他的笑点,又被柳弈的桃花眼电得脸红心跳,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没、没问题就好……”
“对了,抱歉多问一句。”
柳弈依然笑得迷人,“跟我同住一个房间的老师到了没有?”
接待的小姑娘连忙低头翻了翻,然后回答道:“另一张门卡已经有人领走了。”
换而言之,就是他的室友已经先到房间去了。
柳弈参加的会议,接待的住宿标准是这家四星级酒店的标准双人间。
原本如果柳弈的学生江晓原跟着他一起来的话,他俩就会住一个房间,但现在柳弈是一个人来的,那么,主办方就会根据报名情况,给他安排一个同样落单的与会人员住在一起。
其实柳弈倒并不很担心跟一个陌生人同住一个房间会有什么麻烦。
反正柳弈自带了旅行用的全套一次性用品,而且万一如果对方是个不好相处的,那他最多就不住这里,自己再另外找间酒店就行了。
打定主意之后,柳弈揣上1408室的房卡,拖着行李箱,穿过门厅,上了电梯。
第174章 10.1408-07
柳弈用房卡刷了电梯楼层, 来到14楼,然后根据门牌指引, 走到1408室门前。
1408室的房间位置不错, 不在走廊头尾,也不会太过靠近电梯和逃生通道,从朝向来看, 应该能从窗户处看到马路对面的码头和大海。
柳弈用房卡刷开了1408室的房门,果然看到玄关旁边的行李柜上已经搁了一只拉杆行李箱,靠门的一张床上整整齐齐地摊了一套西装和一些洗漱用品。
从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柳弈猜,跟他同住一屋的人, 这会儿大约是在洗澡。
既然同屋人已经选了靠门的一张床,那么柳弈自然就用另一张了。
他打开行李箱, 将自己的正装整理出来, 用衣架挂好,以免衬衣和西装出现皱褶,穿到身上显得太过邋遢。
在柳弈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顺便瞥了瞥另一张床上的衣服。
那套西装是深棕色的, 布料很高档,剪裁贴身, 针脚细密, 从款式来看,衣服的主人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但旁边配套的领带图案和配色却是走沉稳路线的, 想来他的室友是个性格讲究,又很注重外表的人。
柳弈歪了歪头,开始回忆在他们这个法医学和刑事鉴证学的圈子里,有哪些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而且龟毛程度相当的人物,然而想来想去,还是没能琢磨出来。
大约花了五分钟,柳弈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好了,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也停了下来。
柳弈扭开一瓶矿泉水,靠在书桌前,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一边等浴室里的人出来。
果然,片刻之后,浴室的推拉门“卡啦”一声从内侧拉开,一个年轻男人低头擦拭着半湿的头发,从里面走了出来。
“Hi.”
柳弈的室友朝他笑了笑,很熟络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柳弈觉得十分郁闷。
说实在的,他是一点儿都不想跟这人见面的,只是碍于身为一个成年人必要的人情世故,柳弈还是回给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嬴川,你好。”
嬴川的专业方向是犯罪心理学。
柳弈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先前看过的会议安排,里面确实有犯罪心理学相关的课题,所以嬴川会在此时出现在狮城,也并不是一件多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像这种国际性的研讨会,与会人数少说也有千把人,他们这样都能分到同一个房间,简直不知应该说是什么见鬼的缘分了。
“浴室我用完了。”
嬴川却好像一点都没感受到柳弈微表情中的嫌弃意味一般,慢悠悠地踱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拧开另外一瓶水,“你要不要也去洗个澡?”
“嗯。”
柳弈向嬴川瞥了一眼。
人在房间里,又是刚刚洗浴完,嬴川显然穿得十分随意,只在睡裤外套了一件浴袍,腰带松松地系着。他往沙发上一坐,浴袍的下摆就向两侧散开,露出了他两条肌肉线条健壮明晰的大腿。
柳弈收回视线,翻出自己换洗的衣服,走进了浴室里。
浴室中水汽氤氲,但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除了角落里有一瓶用掉了一半的沐浴露,以及衣物篮里放着一条湿毛巾之外,几乎很难找出另一个人刚刚使用过浴室的痕迹。
其实,以临时拼房的室友而言,像嬴川这样整洁而且懂规矩的人,原本是很令人觉得省心的。
而且说实在的,柳弈仔细回忆跟这人相处的经历,除了在他办公室那次,嬴川曾经不太规矩地对他动了动手脚,企图占些便宜之外,总的来说,对方一直以来的表现得还算稳重知礼,若非要说哪里招惹着自己了,那倒是当真没有。
但是,也许是源自于某种不能言喻的第六感,柳弈总觉得,嬴川这个人,很不对劲儿。
其实长期从事心理学第一线工作的医生和研究人员,精神压力都很大,多年积累下来,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尤其是他们得抑郁症比例,更是高到了惊人的程度。
柳弈以前在不列颠邓迪大学念书的时候,辅修的就是临床精神病学,他就曾经跟自己的导师讨论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的导师告诉他,人们在互相交谈的时候,在获得信息的同时,其实也会感知和交换对方的情绪。
而且与普通的交谈不同,临床精神病学的一线工作人员,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存在的。
他们像个树洞一样,接受和容纳求医者所有的痛苦、低落、压抑、亢奋、妄想、幻觉、疯狂等等负面情绪,理解消化之后,再反刍成开解和宽慰的话语,回馈到患者的身上。
在这个过程里,心理学工作者整日浸淫在各种负面情绪之中,也会感到疲惫和倦怠,如果无法进行有效的自我开解,很有可能会让自己深陷其中,最后因为经年累月的心理压力而出现病理性的精神问题。
当年柳弈的导师就跟他举过一个例子。
大约十年前,米帝有一个名叫马克.沃里克的精神科医生,专门给一所监狱里的重罪犯做心理疏导。
他遭警方逮捕后被控谋杀罪,原因是他在监狱任职期间,曾经多次给自己的病人注射超过治疗量的氯丙嗪,并且导致其中一个罪犯出现肝功能衰竭致死。
后来在警方对这名精神科医生展开调查的时候,对方承认自己是有意为之的。
沃里克医生在工作中时常接触一些穷凶极恶的重刑犯,这些罪犯之中,很多人虽然伏法,但并没有对自己入狱前的所作所为表现出忏悔之情,他们甚至会在医生面前滔滔不绝地炫耀自己的犯罪经历,以及他们如何如何按照律师的指点,在陪审团面前卖乖示弱,然后得到了轻判等等……
而沃里克医生本身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这些重刑犯炫耀式的自白令他觉得非常痛苦。
最后他终于无法忍耐,以诊疗的名义,给他认定为“死有余辜”的罪犯非法使用了大量的精神类药物,才导致了其中一个囚犯因药物过量而死亡。
实际上,精神病医生因自己的心理问题产生反社会人格倾向,并且付诸于犯罪的行为,沃里克医生并不是首例,像这样的例子,柳弈只要翻一翻文献,就能翻出好几桩来。
但是柳弈却觉得,嬴川给他的感觉,和导师跟他举过的沃里克医生的例子,又有些不同。
他面对嬴川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嬴川这个人,从外表到举止再到谈吐,全都好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戏骨,按照剧本认真揣摩人物形象,再经过精心计算,演出他想要让其他人看到的那一面。
非要形容的话,柳弈觉得,自己就如同是在面对着一个披着画皮的鬼怪,在对方那张经过悉心描摹的人皮下面,到底有着一番怎样的真容,他根本不敢细想。
柳弈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边将换洗的衣服放到架子上。
就在这时,他看到流理台叠放整齐的洗手巾上,搁着一条项链。
那条项链呈现出一种泛着金属色泽的亮银色,链身不算很粗,但造型明显是男款的。
链子的下方坠了一个链坠,造型相当奇特,竟然是一只被荆棘状花纹盘扭缠绕的透明玻璃瓶,瓶身呈纺锤状,尖头大肚,约有拇指指节大小,里头填充着大半瓶白色的粉末。
柳弈伸出手,将毛巾上的项链拿了起来。
瓶身入手冰凉,他用指尖掂了掂,觉得自己刚才判断失误,这瓶子的材质不是玻璃的,而应该是水晶的。
柳弈捻起瓶子,举到眼前,对着灯光照了照。
里面装着的粉末很白,白得还有些泛着冷灰,研磨得很细,柳弈轻轻晃悠了两下,没看到明显的结块或者颗粒。
“叩叩叩。”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传来了轻轻的叩击声。
“不好意思,柳弈,你已经在洗澡了吗?”
嬴川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传了过来。
柳弈心中“咯噔”一跳,连忙将手里的项链放回到洗手巾上,一边开始解自己衬衣的纽扣,一边回答:“还没有,什么事?”
“我的东西刚才落在里面了。”
嬴川的语气柔和,措辞彬彬有礼,“如果方便的话,我能进来拿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