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槐觉得这红灯像是什么死亡倒计时,提醒他:你骗来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这红灯对视了多久。
发散的思维一片混沌,明明是睁着眼睛,却像是掉进了一层层套着的梦里,怎么也落不到底。
这奇怪的感觉导致查槐没能第一时间听出自己的手机铃声,穿透力极强的唢呐声传进耳朵,他第一反应是好像梦到了自己的葬礼。
唢呐声响了有半分钟的时候,查槐才反应过来:哦,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会是谁?
或许是久久等不到消息回复的秦伯和孟新迎,也或许是消失了几个小时的阮文谊。
查槐没有动弹,他继续盯着那红色的闪光点,一直到唢呐声戛然而止。
在红灯继续闪烁了十几次以后,唢呐声第二次响了起来。
查槐还是没有动。
在这一点时间里,他不是没想过“或许有急事呢”,也确实好奇过来电的究竟是谁。
但他的四肢都像是坠了千斤重的枷锁,一下都动不得。
查槐觉得从没有这么累过。他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处理,只想躺在已经不大新鲜的红玫瑰旁边、盯着天花板上的报警器,让自己就这样慢慢的腐烂在床里。
再休息一小会,他想。
如果那边继续给他打3个电话……不,2个电话,他就要拖着那道沉重的枷锁,从床上一点点爬过去。
在把心里的数字更改的同时,查槐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哪怕是休假,他也还算是事务所的顶梁柱之一,万一是孟新迎连着打了这么多电话呢?他把事情堆在其他同事身上,总得帮点小忙,才过意的去。
再说,如果是秦伯一直打电话呢?秦伯年纪大了,操不得心,他这么一直吊着电话不接,也实在太没良心。
唢呐声又响了一次。
查槐设置这个铃声本是因为它过于明显,不至于漏接。然而或许是听久了的缘故,他竟慢慢觉着这声音魔性中带着一点好听。
查槐的思维又发散到了奇怪的地方——这音乐不错,很适合在他葬礼上放。
足够洗脑,也还算好听,循环播放几小时,大概就能在所有宾客脑袋里冒泡好几天。
他亲缘淡薄,也不怎么讨人喜欢,要是能在最后让所有人被葬礼音乐洗脑上一段时间,倒也属于一种奇特的“延续存在感”方式。
不过,还没等他“欣赏”够这有点洗脑的音乐,声音就又停了。
这一次,查槐等了很久,都没再等到下一个电话。
21:42。
“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阮文谊把电话挂断,看着屏幕上的电话号,半晌没说话。
“还是没人接吗?”杜笍小心翼翼问道,“阮老师,会不会是您记错了?”
“不会。”
阮文谊的语气不太好,他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点,又补充道:“这个号我背下好几年了,不会有错。”
杜笍看见阮文谊严肃的样子就发憷,简直梦回化学课堂。他讪笑几声,尴尬地站在原地,完全搭不上话了。
阮文谊把手机按亮、按灭,按亮、按灭,重复几次以后,他终于从长椅上站起身,把手机扔回杜笍怀里:“还你小叔。我得先走了。”
杜笍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他:“哎不是,阮老师阮老师,您等等啊,我叔还没输完液呢!怎么他也替您挨了一下,您不能这么快就溜……哎呦!”
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的韩啸远忽然过来,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接话道:“阮老师,您去吧,这有我看着。”
“医生说了,他没有大问题,”阮文谊对杜笍道,“不用喊他起来了,他现在需要休息。至于他帮我的事情,回头我会带着礼物去你们家拜访。”
他又看了韩啸远一眼:“以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向学校和老师反映。”
韩啸远攥着手指,看向阮文谊,嘴巴张了张,却还是没说出话,只是冲阮文谊点点头。
“有什么事打陈老师电话,”阮文谊最后交代了一句,“我就先走了。”
阮文谊话都没说完,就转身朝外走。走了几步,他又返回来,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现金塞到杜笍手里:“医药费。剩下的钱,你们饿的话就去买点夜宵吃吧。”
杜笍抓着钱,一句“谢谢”都没来得及出口,阮文谊就又走了。
他的步子有些重,输液室外的走廊里全是他急促脚步的回音。
杜笍把钱收在兜里,小声嘀咕道:“这还不到十点呢,都成年人了,怎么还有宵禁啊?”
等待的过程太过难熬,杜笍原本还期待着有人能和自己搭几句话。
可惜,旁边唯一的听众根本没回应他,自顾自往后一靠,又再次缩回了角落里。
杜笍等半天没等到回话,想扭头看,又不好意思。最后他脑袋微微一侧,又迅速转回去,满脸不高兴地撇撇嘴,也蜷在长椅上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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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鱼鱼以为单主前夫是杜樵,特来解释一下:2章姐姐说杜樵刚回国且“没结婚没恋爱”,7章说韩啸远父母暑假离婚,9章韩父说“有家常去的店很好吃”并带着两人过去,12章“单主和丈夫六月末离婚”,然后上一章说“单主前夫爱去这家店”“带人去了一次”,所以这里指的是韩父而不是杜樵
第16章 16 通话
查槐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扑在床上的时候,他想得是“休息一下就好”,可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冥冥中一根线却始终牵扯着他的心神,让他根本没法静心。
无法静心,却也不甘心就这么起来。查槐的心态像是在一根拔河绳中间反复拉扯,怎么也绝不出个胜负。
“砰”地一声巨响在窗外响起,查槐刚刚抬起一点的手随之一抖。
第二波烟花已经开始了。
查槐的双手缓慢交叠在小腹上。他维持着这个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天花板,任由外面的喧嚣一阵阵地袭来。
手机铃再次响起来的时候,查槐的眼睛已经睁到干涩。
一股外来的巨力加在了拔河绳一端,给这反反复复没尽头的拉扯画上了句号。
查槐一骨碌爬起身,翘了太久的小腿还有点发麻,他在一片漆黑的屋里磕绊了好几下,才冲到桌子前,接起了电话。
这个电话是秦伯打来的。
“连我消息都不回了?”电话一通,秦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真是翅膀硬了,给你发那么多消息看不见,还非要我打电话?”
查槐清清嗓子,调整着声音:“那怎么可能啊,是我刚才忘了联网,没收到微信消息。”
秦伯听上去不太相信查槐的解释:“忘了联网?这么长时间过去,你就连手机都不碰的?”
查槐还没想出合适的说辞,电话那边就隐约透过来女人的怒斥,让秦伯赶紧问正事。
秦伯悻悻“哦”了一声,问道:“我就是问问你……小阮到家没有?”
查槐的目光抬了抬,在一片黑暗中,无法聚焦的视线虚晃一圈,道:“……早回来了。”
“早回来了,你不和我说?!”
“我们这不是忙别的嘛,”查槐捏捏鼻梁,语气讨赏般道,“秦伯,电话都打来了,祝我句七周年快乐呗?”
短暂的缓和时间已经足够查槐调节好情绪。面对面他没把握遮掩过去,但只凭对话和声音糊弄一下秦伯,他还是做得到的。
秦伯果然放下心,声音又威风起来:“祝什么祝!高中起就看着你小子起歪心思,结婚这几年每年都要我祝,我可是嫌烦……哎呦!”
电话被一边的宋婶抢了过去:“快甭听他胡说,这老头子浑身上下嘴最硬,今天还和我说,前几天和你闹了不愉快,寻思拿祝你七周年的事儿把不愉快揭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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