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收了手机,一个女生忽然一屁股坐到旁边,掏出昨天的数学随堂卷。
“大神,求讲这道题。刚才我在数学组听老师和A班老马说,咱班就你做对了。”
林晃半边身子一麻,垂眸婉拒,“老师今天就讲了。”
“数学课在下午,我请假了。”女生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求求了,大神。”
边上又凑过来三四个人,嚷着要一起听。
林晃沉默半天,实在想不到拒绝的由头,只好扯了张演算纸,闷头对着空气讲起来。
这道题超纲,平行班的学生本来就不该会,他能做出来是因为刚好和马老师的竞赛题用了同一个定理。
讲完刚好打铃,围着的学生一下子散了。前面男生回头在他桌上拍下一只蛋黄派,“大佬,请收下小弟的膜拜!”
林晃还没反应过来,物理老师进来朝他一指,“林晃先别吃了,上来写一下磁场第二道题,其他同学拿纸写。”
林晃只好起身,犹豫了一下,从书桌堂里拿了只可颂给前桌男生。
自从到了英中,他每天都被绑架着进行奇怪的社交行为。
尤其最近,邵明曜总请假,他课间落单,六班人就开始疯狂抓他,一会儿要讲题,一会儿要吃零食,更荒谬的是还有人找他一起上厕所……好像不一起干点什么就浑身难受一样。
太焦虑了。
林晃心想,爷赶紧好吧,让邵明曜早点回来上学。
下午数学课前,有人在前门喊:“林晃,去一趟数学组!”
林晃以为是数学老师找,进屋才发现只有马老师一个人。
“快来。”马老师神采奕奕地朝他招手,“竞赛卷你是自己做的吗?”
林晃摇头,“找高三的讲了。”
“高三?”马老师目露惊讶,“这些题给高三也一样难做。”
林晃补充道:“是高三的年级第一。”
“哦,你说不高考那个啊。”马老师反应过来,点着头又摸出一张卷,“做挺好,奖励你再来一张。”
“……”
林晃垂眸看着那张“数理A班竞赛几何专项”,诚恳道:“老师,我做题是为了进步,不是为了要奖励。”
“你不要,但老师给。”马老师把卷子又朝他推近两公分,“喜欢就拿,别不好意思。”
“……”
到底谁会喜欢这种东西。
林晃沉默着和那张卷子对峙,死也不开口。本以为马老师会放弃,结果人家等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拧开保温杯,吹了一口飘浮的枸杞。
“……”
林晃只能把卷子收了,“马老师,没别的事我走了。”
“去吧。”马老师悠哉地喝着枸杞水,“哦对了,胡主任说你还会烤三角小面包。”
林晃脚步一顿,扭回半个身子,“那叫可颂。”
“可颂?我有个学生小名就叫这个。”马老师“嘿”地一乐,掏出手机,“加个微信,题随时问我。下次来还卷子,也给我带个面包尝尝,公平哈?”
话音落,预备铃响,他又催道:“快点,扫我。”
林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加了微信,拿着卷子匆匆往班级赶,越想越不对。
但已经晚了。
手机是已经暴露了,好友列表是又加了1,可恶的卷子已经焊死在手上,还被预定了下一炉面包。
他以为老师收礼都得偷偷地,胡秀杰怎么还和人显摆啊。
那逢年过节,是不是也要再给马老师送。送了两个学年里的老师,自己班主任和数学老师呢?
越想越窒息,他抬起头,在窗户倒影中瞥见一张痛苦麻木的脸。
非要为了搞对象考什么省重,遭报应了吧。
林晃咬着牙要找始作俑者算账,结果放学闯进邵家院,却发现始作俑者早没影了。
邵明曜回来过。
扔在桌上的可颂少了四个,剩下的被冻在冰箱里。浴室里还残留着一丝潮气,脏衣篓里扔了两件换下的衬衫,衣柜里的旅行包不见了。
林晃给邵明曜打电话,电话里有一股波动的白噪声,他敏锐地问:“你在车上?”
“耳朵还挺灵。”邵明曜说,“我得去趟北京,医院有邵泽远和护工在,你不用管,但周日要带北灰补疫苗,我把预约信息发你。”
林晃问:“去北京干什么?”
邵明曜顿了一会儿,低声说:“送阜外的主任回去,不好让人家自己走,顺便问问后续疗养方案。”
邵明曜的语气有些疲惫,林晃待再要追问,又有别人给邵明曜打,只能先中断。
电话一挂,一整个周末都没怎么联系,就只发了几句早安晚安。
周日晚上,林晃独自返校上晚自习,顺便把第二张卷给马老师还回去。
虽然是强买强卖,但他还是履约给马老师带了一只新烤的杏仁安曼卷,不料马老师捏着塑料袋的一角,很客气地又馈赠了第三套卷子。
林晃诚恳地问,“老师,我们这种礼尚往来还有尽头吗?”
“有啊。”马老师笑得很阴险,“等上高三就到头了。”
林晃一点也不想追问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赶紧开溜。
可惜,还没转过身,马老师便悠哉道:“高三要再分班,要是到时候你成我学生了,拿卷子就是天经地义了。”
“……”林晃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跑了。
晚自习回家,林晃站在坡底往上一瞄,邵家院里还是黑灯瞎火。
正琢磨着给失联的对象打个电话,忽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从后面笼过来,他还没回头,就被一个硬而阔的怀抱给圈住了。
说是抱,更像是撞上来,邵明曜胸口顶了一下他的胳膊,他第一反应不是疼,而是邵明曜瘦了。
回头一看,吓一跳,“你怎么瘦成这样?”
几天没见,邵明曜下巴削成了一条,衬衫上顶起两道锁骨印,骨架还能撑着衣服,但却空空荡荡。脸也白,不健康的那种,双眸被肤色衬得更漆邃,带劲,但更让人揪心。
邵明曜叹气,“放下包就想去接你放学,到底没赶上,让你自个儿回来了。”
林晃听得心酸又生气,“邵明曜,你好好吃饭了吗?”
“没。”邵明曜一手揽着他腰,下巴枕在他肩上,推着他往上走,在他耳边低声问:“家里有吃的吗?”
像只忽然撒娇的大狗。
林晃一肚子火苗都被他给弄散了,无奈道:“只有几个甜面包,点外卖吧。”
“不用。”邵明曜用下巴戳他锁骨,“就爱吃面包。”
林晃懒得听他胡扯,进家门就开始看外卖。
正要问想吃什么,却见邵明曜已经撕开一袋面包,一口接一口地咬,边嚼边拆下一袋,又从他书包侧袋拎出喝剩的半瓶奶茶,旋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林晃原本还想问一句爷怎么样,见他这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邵明曜吃,视线忽然落在邵明曜左臂肘窝内侧,指着那里的创可贴问:“怎么弄的?”
“哦,一抬手抽到自己,指甲抠掉一块皮。”邵明曜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枚新的创可贴换上。
那道细小的伤口暴露出来,林晃盯着看,直到创可贴按上去才挪开视线。
邵明曜问:“怎么了?”
“没怎么。”林晃说。
他起身到邵明曜面前,从他手里拿走剩下的一口面包,塞进自己嘴里。
邵明曜撇嘴,“一口面包也抢。”
“我看你吃东西都着急。”林晃囫囵把面包咽了,低头说,“想亲。”
邵明曜人瘦了,手劲却一点不减,比平时还凶。
他就那样倚靠在硬木椅子背上,仰着头,攥着林晃衣领子把他往下扯。林晃分明是居高临下,可下面那双黑眸沉默而凶狠,像虎视眈眈着猎物一样盯着他,咬住他的唇后,那只手松开他的领子,改按住他后脑,用力把他往下带,像要把他嵌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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