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居民尚且如此,更别说一辈子和大海打交道,靠海吃饭的渔民了。
所以那碟咸鱼,出现在刘本强家的餐桌上十分不同寻常。
刘本强放下碗,左手握着玉米棒子,右手举着筷子在咸鱼上戳了两下,一丝肉都没戳下来,狠狠叹了一口气。
他瞧了坐在近处的叶锐一样,嘴巴张了张,最后把玉米棒子塞进了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刘本强的老婆很快啃干净了玉米,喝完了粥,端着碗盛粥的时候忍不住叭叭叭说了起来。
“其实我也很想找警察评评理,老刘说算了,好歹几条性命。”
“他们的儿子没了性命,但是他们是开着我们家的船出去给我们弄丢的,而且你们说了他们还参与了绑架。”
“我们清清白白做人一辈子,到老了,落个违反乱纪的污名。”
“我们还没找他们要赔偿,要损失呢,他们倒好,天天上门找我们要钱。”
“欺负我们年纪大了,老头子身体不好,欺负我们没儿子撑腰吗?”
刘本强老婆的絮絮叨叨里,大伙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刘本强那条渔船消失后,几个船员的家属,在家苦苦等待月余,没有等到家人回来后都纷纷跑来找刘本强要人。
刘本强去找了瞭阳渔业局,通过渔业局了解到了彭世贤案子的始末。
他把这个情况转告给了家属,但是家属们不依。
家属认为这是刘本强的借口,违法犯罪有警察抓,警察没抓他们就没罪,现在开着你的船出去给你捕鱼出了事,你就得赔钱……
叶锐呵呵一笑,虽然这些家属有些胡搅蛮缠,但是说得也没错,这几个人警察没抓到,没定罪呢,他们就这么死了。
他们的死于检方定罪前,所以不是认罪伏诛,而是给船老板跑船过程中死亡的。
这个怎么说也是因工死亡,所以那些家属来找刘本强讨说法也说得过去。
“老头子身体不好,要吃药,要看病,我们渔船也卖了,都赔给他们了,他们还不满意。”
“你看我们这家里,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了,可是他们还不放过我们。”
“只能他们来,我就报警,他们还到处投诉,投诉吧,反正我没钱了,随便。”
刘本强老婆的筷子狠狠扎进了硬邦邦的咸鱼身上,脸上的表情气愤至极。
她的理解就是,养大的白眼狼赵泽凯带着其他几个人,用她家的渔船出去为非作歹。
老天爷看不下去用海浪劈了他们,这叫恶有恶报自作自受。
但是这些家属不懂得忏悔,还跑来敲诈他们,每次来都要从他们兜里掏走钱……
他们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刘本强现在有病在身,也跑不了船了,他们还得生活呢。
“我真希望老天爷开开眼,把这些坏人早点收走!”
“他们最近来过没有?”顾添问。
“来过,前天还来过,一人又打发了七八千块钱。”
刘本强老婆说完摇了摇头,忍不住念叨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最近有其他人来过吗?或者家附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可疑的人?”
顾添刚一说完,刘本强老婆满脸茫然,刘本强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看着顾添。
恐惧在他的眼睛里逐渐散开。
“他们没死??”
他一下猜到了逸林警察上门的可能,那些家属来要钱,每次惊动的不过是辖区片警,最高也就到了区分局。
他去打听过,被害人活着回了帝城,另外的参与人都被抓了。
被害人听说很有钱,自然不可能来报复他,那么能找来报复他或者说来讹诈他的只可能是他养大的赵泽凯或者那些船员。
“他们是涉案吧?他们是不是被你们通缉了??”
刘本强急切地询问,如果这些人的嫌疑是铁板钉钉,回来后没有生计,自然会来找到他。
反正绑架一个也是绑,绑架两个也是绑……
“我们最近在办理另一个案子的过程中,发现了疑似黄达海的指纹,还没确定。”
“我们也认为他们之前在海上经历风暴死亡的可能性很大,这个指纹无法确定,很相似,所以来了解下情况。”
第199章
“相似而已,人都有长的相似的,指纹也有相似的,不是碰巧么,我们就来问问。”
叶锐听顾添话锋一转,立刻默契的接过话头打消了刘本强夫妻的疑虑。
刘本强听到叶锐这样说,紧绷的脸放松了些。
“没有,来找我,我也没钱了,我最近会注意的。”
“虽然说故土难离,但是我也没有渔船了,我们两口子考虑去闺女那里养老了。”
“你们闺女在哪呢?”
“龙东,读了大学在龙东找到了好工作留下来了,本来想着打了一辈子的鱼,总算能给闺女攒套房子,可是……”
说到这,刘本强再次叹气。
早已经规划好的人生,因为赵泽凯彻底打乱,刘本强的老婆再次狠狠地咒骂起了,曾经视如己出的干儿子。
确定黄达海没来找过刘本强后,顾添再次询问了渔船上除赵泽凯以外的几名船员的家庭地址。
“我们帮你们去普普法,也让他们消停点,有事好好说,别打打杀杀的。”
叶锐笑呵呵再一次打消刘本强的疑虑。
一行人走出了刘家,身后的房门刚关上,叶锐立刻压低嗓门迫不及待对顾添发号施令。
“安排人,盯着他们家,黄达海肯定会来找他的,信我!”
叶锐说完挺起胸膛嘭嘭嘭拍了拍,黄达海连八杆子打不着的毛小坤都弄死了,找不到钱回来找刘本强敲诈太正常了,反正这种事情他也算有经验了。
“正有此意。”顾添说完把手机屏幕递到了叶锐眼前,上面是他一分钟前发出的消息。
接收方是瞭阳市局局长,顾添希望他们立刻对刘本强的居住地进行保护性监视……
离开满舱小区后,他们按刘本强提供的船员名单,准备挨个去船员家里走了一圈。
大家站在路边一合计,准备去距离这里最近的船员龙福平的家中。
说近,开车也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到了狭窄的道路汽车进不去,一行人只得步行穿过一栋栋破旧的老式楼房。
昏黄的路灯挂在楼外照不透黑暗,呼吸间潮湿黏腻的空气让人作呕。
暗灰色的水泥墙面好像时时刻刻都被浸泡在潮气里。
苔藓从墙角到一路蔓延攀爬,长得有两三米高。
潮湿,破旧的模样是望北岛上十分常见的旧楼景象。
叶锐撇着嘴闷着头走到了龙福平家的单元门,他长吐一口气,跟着顾添的脚步急匆匆上楼。
楼道里的照明灯有小有暗,悬在半空风一吹晃个不停。
照得影影绰绰的台阶看不真切,叶锐一脚踏空,还没来得及尖叫,一双温热有力得手掌抵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触感让他慌乱的心跳瞬间平静,他轻轻调整好呼吸,小声抱怨了一句化解自己“眼瞎”带来的尴尬。
顾添敲响龙福平位于三楼的家门,苍老的嗓音拖着尾音不耐烦地询问:“谁啊。”
一张布满沟壑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见到来者是陌生人,立刻警惕起来。
“你们是谁?找谁!”
“我们是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干警,最近我们在海上找到了一艘船,听说你们报过失踪过来核实下。”
叶锐立刻编了个借口,暗处,徐懋森扭头瞟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编造得如此拙劣的谎言看不上。
“啊,我儿子是在海上丢了,你们快进来。”
老太婆听说跟儿子失踪有关立刻打开门将人迎了进去。
“老头子,快出来,帮我们找儿子的警察来了。”
屋里十分简陋,白墙水泥地,家具都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木质家具,漆水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黑色,连接处松动到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垮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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