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总,我们是回公寓还是别墅?”司机为难地问道。要是车上只有邵禹一个人,去哪倒是无甚所谓。这多了一位客人,司机也不敢擅自做主。
他问了两遍,邵禹都没什么反应,可见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司机是服务他的老人儿,一般若是此种情况,邵禹一定会事先交代清楚,除非这场醉酒纯属意外。
林雨辰替他回答,“回别墅吧。”
司机等了一会儿,邵禹彻底昏睡过去,他只能照做。
绕过四分之一个城市,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林雨辰一路上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他到底是应该保持高高在上的矜持,还是抓住时机将生米尽可能煮成熟饭。据他判断,哪怕没有太实质性的进展,以邵禹的自律和责任感,一旦发生了一定程度的亲密接触,他们在关系上必然会有所突破。
如果说没有潜在竞争对手的话,他不至于急不可待,但南弋的存在带给他不可忽视的危机感,他不想等下去了。
车子驶进别墅前院,邵禹睁开双眼,依旧醉意朦胧。林雨辰请司机帮忙将人扶到大厅沙发上,随即将人打发离开。
邵禹仰倒在靠背上,眉头紧皱。
“难受吗?喝点水吧。”林雨辰从冷藏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邵禹下意识伸手,抓了个空。林雨辰试探着伸手扶着他的脑袋,把水递到嘴边。邵禹喝了两口,坐直了身体,令对方亲密的动作停在半空。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邵禹意欲起身,晃了一下身形又跌了下来,说话间呼出浓浓的酒气。
“这还没事?”林雨辰佯怒,“你跟我客气什么,我还能扔下个醉鬼不管吗?”
邵禹头痛欲裂,眼前人影晃动,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我要洗澡。”他自顾自说道。邵禹有轻微的洁癖,即便不甚清醒,也受不了自己这一身发酵了的酒味儿。
林雨辰豁出去,“我帮你。”他双手插到邵禹腋下,几乎是一个面对面紧贴着密不可分的姿势。
邵禹懵了一晌,挣扎了一下,“不用你。”但他醉得实在厉害,挣动得动作被林雨辰奋力压制住。
“不用我,你想要谁?”林雨辰直直地盯着他迷茫的眼神,唇角试探着从邵禹面庞擦过,醉鬼根本没什么反应。
“想要,谁?”邵禹混沌的大脑如缺了润滑的齿轮,费劲地转着,却找不到正确答案。
林雨辰羞恼地扯他,“想也没有用,今天只有我,你只能要我。”他不堪重负地架着邵禹往浴室折腾,醉鬼不配合,嘟囔着“别碰我。”磕磕绊绊,推推搡搡,勉强走了几步,两个人一起跌坐一团。
白翎输入密码开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的场面。她面沉似水,落后一步的陈妈反应快半拍,扯着报信的司机赶紧上前几步将邵禹搀扶起来。
“哎呦,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陈妈让司机扶着人,她业务熟练地打开刚才顺路从药房买的醒酒药,给邵禹灌了下去。“这个外国药好用吗?肯定不如我的醒酒汤。”
白翎气血翻腾,一阵阵后怕,要是司机打电话的时候她不是正在附近小区的好友家中做客,没有及时赶过来……
林雨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怔然片刻,迅速整了整衣衫,站了起来。
“阿姨,你们怎么过来了?”他调整到最适宜的神态和语气,温文中带着一丝乖巧。
白翎正在气头上,勉强压下口出恶言的冲动。她不屑于维持表面的客气,指着邵禹对陈妈道:“给他推进去洗个凉水澡清醒清醒。”
“阿姨,还是不要吧,”林雨辰连忙出声,“这样的天气,着凉了可不是小事。”他说着上前一步意欲掺和,陈妈哪能给他机会,“不劳您大驾,老婆子我还中用。”随即和司机一起架着邵禹进了卫生间,陈妈转头锁上门。几秒钟之后,传来邵禹低沉的抗议。陈妈也是一肚子气,一点儿不惯毛病,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白翎也没闲着,去邵禹房间找了换洗的衣服,敲门送了进去。转身出来,又去厨房开始煮粥。邵禹的胃溃疡严重,曾经喝酒喝到胃出血过。他和陈妈这几年费心盯着,才堪堪养回一点底子。
林雨辰被当做空气一样无视,饶是脸皮再厚教养再好,也提不起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致。他回想起之前的登门拜访,白翎也一定是在家的。林雨辰悲愤莫名,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凭什么要走,他赌气坐在沙发一角,玩手机打发时间。
这大概是三十年来,陈妈对邵禹最不体贴的一次。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敲打,“太太说的对,阖该让你脑子清醒清醒……”末了,见邵禹穿着湿透的衣服跟落汤鸡似的,还抿着唇不吭声,又软下心来,调热了水温,留下衣服,嘱咐司机帮少爷暖和暖和。
陈妈从卫生间出来,路过客厅沙发,权当没看到坐着一个大活人。她并不清楚白翎具体为什么不待见林雨辰,但他充分信任太太有正当的理由。太太喜欢南医生,就是南医生适合少爷。被白翎念叨的次数多了,连带着她也早就爱屋及乌。
她去到厨房,把厨具从白翎手里接过来。
“你哪干过这个活啊,快去歇着吧。”陈妈往外撵人。生活最窘迫那阵子,白翎也是东奔西走到处演出赚钱养家的那一个,家里家外的活儿,她还不如邵禹上手的多。后来状况好了,更不需要她动手,何况是生病之后。
“我又不是玻璃做的。”白翎面色不虞,她厌恶见到客厅里那个多余的人。
“怎么不是,你最近……”
“嘘。”白翎急着低声,“你怎么答应我的?”
“好好,是我老了记性不好。唉,什么事都赶一块儿了!”陈妈往外边瞥了一眼,“这里是你儿子的家,你顾忌别人做什么?”
“也是。”白翎反应过来,她倒不是顾忌,是纯愤恨膈应,看到林雨辰那张貌似人畜无害的脸就忍不住火冒三丈。但有些事,当初没挑明,她也没有证据,现在贸然说出来只会导致胡搅蛮缠。她阻止林雨辰接近邵禹,不止这一个手段。
适才的应激情绪过去,她也平静下来。
白翎把搅动米粥的锅铲交给陈妈,自己走了出去,一屁股端坐到沙发正中,随手打开了电视机。她只看固定的音乐频道,此刻正播放维也纳一个知名交响乐团的演出。
“这个首席小提琴是叫林迪卡吧?年龄不小了。”白翎突然说道。
林雨辰有些受宠若惊,深吸一口气,淡定道,“是的,我们之前有过交流,她是一位很有天赋的艺术家。”
“有天赋的人很多,大多耐不住寂寞。”白翎目不斜视,“有的吃不了苦半途而废,有的挖门捣洞寻找捷径,还有的,”她冷哼了一声,“干脆走上歪门邪道,说他们是搞艺术的,简直侮辱艺术两个字。”她说话的当口,演出中间插播广告,是一个综艺节目的预告,其中有一个早年艺术世家出身的大提琴演奏者正在搔首弄姿地卖弄风情。
林雨辰自然听得出白翎夹枪带棒的讽刺,他从欧洲古典乐团退出回国签了娱乐经济公司并不是什么秘密,对外的新闻包装无论把重点模糊在归国发展还是时尚潮流上,其实本质就是白翎所说的急功近利。林雨辰也不是没听到过这样的负面评价,只是当面从一个长辈口中说出来,对方还是自己意欲交往对象的母亲,就好似挨了一巴掌,一股被羞辱的恼怒砸得他眼冒金星。
林雨辰豁然起身,情绪激动,“白阿姨,我一直很尊重您。您也知道,我父母早逝,没有人来教导我,我是自己摸索着长大的。要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您是长辈,指出来我会改也会感谢。我实在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您,让您这样针对我。”
这一番控诉入情入理,堪称道德绑架。
白翎终于分出一丝目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林雨辰倏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白翎不可能知道。就算她有过猜测怀疑,也一定没有证据。不然,邵禹怎么可能和自己保持这么久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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