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23)

　　“没有。”黎元如实回答，他不知道钱璟禾为什么突然问，但是他很感动，钱璟禾竟然在关心自己？

　　“哦，”钱璟禾抬手，指了指白炽灯的开关，“关了灯再过来。”

　　黎元的脚步与笑容都停留在空中，嘴角拉成一根直线，小碎步倒了回去。

　　随着‘啪’地一声，房间陷入黑暗，黎元的感情也沉了下来。黎元借着微弱的月光，摸黑爬上了钱璟禾的床。

　　寝室内，大灯刚关的片刻，视力与夜盲无异，黎元甩掉拖鞋，半爬着到床上去的期间，不小心摁到了钱璟禾的身体，惹得对方闷哼。

　　“你找死？”钱璟禾的声音如月光般清冷。

　　虽然黎元不知道摁到了哪里，但他先服个软，“哥，不好意思，没注意。”

　　“进去。”

　　这一句‘进去’把黎元弄愣了，进去？进哪里去？

　　黎元发呆之际，钱璟禾撩起脚，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叫他睡到里面去。

　　好不容易躺下了，黎元感觉这澡洗了跟没洗一样，上个床的功夫，跟翻山越岭了似的，汗都出来了。

　　幸好双人床够大，两人楚河汉界也分明，就这么平躺着，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以为很快会睡过去。

　　可是，两人的眼睛都盯着天花板，迟迟未眠。

　　钱璟禾没有跟人一起睡觉的经历，他现在就跟渡劫一样，不敢翻身，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怎么睡觉的了，嘴巴要张开吗？耳朵是放哪里的？

　　思考之中，徐友乾的小呼噜声很快传了过来。

　　黎元翻了个身，他离得钱璟禾更近了，“哥，他睡着了。”

　　钱璟禾没说话，他觉得黎元跟个AI小爱似的，别人睡觉了还要播报一下。

　　更为怪异的是，黎元轻轻的话语拍打着钱璟禾的耳廓，痒得他蜷起了脚趾，奇怪的感觉涌入大脑。他为了摆脱怪异的感觉，没忍住往床侧移了移，本以为这样就好，可以安静睡觉了。

　　床就这么大，两人各占据一半，钱璟禾一挪动，黎元也能感受到。

　　黎元误会了，他以为钱璟禾不想理他，那哪儿行啊。他立马跟着钱璟禾的方向往前挪，继续凑在钱璟禾的耳边，哈着气说：“哥，你不想理我吗？”

　　黎元没有控制好距离，几乎贴着钱璟禾的耳垂，悄声说这些话。

　　钱璟禾浑身被黎元折腾得痒得不行，脚趾蜷缩到抽筋了，“唔...”

　　好疼。故意克制痒意，以至于小腿肌肉抽筋，钱璟禾真的想抽人了。

　　他立马坐起来，揉着小腿肌肉，一脸难堪，仿佛带了个痛苦面具。

　　腿部肌肉抽筋真的太难受了，感觉有无数的针反反复复地在刺自己的神经，痛感密密麻麻地散开，小腿肌肉紧绷不受控制。

　　“哥，你怎么了？”黎元一脸担心，也跟着坐了起来。一张双人床被他俩一上一下，反复折腾。

　　钱璟禾这时候哪里有功夫理他，只顾着揉小腿肌肉，疼得说不上话。

　　“离我远点。”钱璟禾在黑夜里，眼睛反而特别有神，盯着黎元面色不善，“睡进去。”

　　声音不大，但足以有震慑力。

　　“怎么远啊，这床就这么大。”黎元说着委屈，眼神时不时瞟钱璟禾。

　　钱璟禾也不是真要凶黎元，听着对方略带委屈的音调，声音也软了下来，“进去点。别挤我，热。”

　　两人这么一来一回，徐友乾都和周公下了好几盘五子棋了。

　　他俩还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今晚看样子要一夜无眠了。

　　就在两人以为要眼睁睁看着天亮的迷迷糊糊之中，睡过去了。

　　睡梦中，两人谁也不放过谁，依旧打着架。

　　黎元的脚一提，架在了钱璟禾的腿上，钱璟禾手一伸，压在了黎元胸前。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在互相缠绕中清醒的，这一架打得可真激烈。

　　因为黎元要赶车，得早走，他们的闹铃打着比平日早了一个小时。

　　两人被闹醒的时候，都愣愣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对方，就差叫出声来。

　　“你干嘛，你的腿。”钱璟禾压低了声音，生怕吵醒室友。

　　“你还说我？你的手呢，都摸着我的胸了！”黎元不怕，他嗓门大，恨不得这层楼的人都听到，他哥摸他了。

　　“闭嘴。”钱璟禾把手往身后一背，直接下了床，去洗漱。

　　正要踏入浴室的那一刻，总觉得身后的黎元，安静得让人发慌，怎么没有一点儿起床的动静？

　　钱璟禾一回头，见那家伙竟然对着自己的背影坏笑，此刻，逮了个正着。

　　可黎元一点儿也没有被抓的羞耻，反而朝自己挤眉弄眼。钱璟禾气愤不过，愣是瞪了一眼，关门进了卫生间。

　　两人收拾完，恰好踩了公交发车的点，也就来不及吃早餐了。

　　“哥，我饿了。”黎元又开始卖惨，他想继续跟着钱璟禾玩一天，学校那边，老师见不着他反而开心，唯恐天下不乱分子不在，上课还要轻松点。

　　“昨天晚上不是吃了吗？怎么会饿？”钱璟禾一点儿也不上他的道，推着黎元就往宿舍外面走，跟赶鸭子一样，把黎元往学校大门口赶。

　　“哟，是你们两兄弟啊！”守门大爷坐在门口，扇着蒲扇，笑看他俩一前一后走着。

　　“大爷，你真的是我亲大爷。你昨天咋就那么早下班了，害我没回去成。”黎元唉声叹气，虽然他一晚上睡得很爽。

　　黎元还想唠嗑，钱璟禾催着走，再晚真的赶不上车了。

　　本想压着黎元出校门，可黎元一口一个舍不得哥，不知不觉变成两人一起走了几公里，他呼吸着郊区的清新空气，左右张望无人的水田，倒是落得清闲。

　　“哥，你什么时候培训完？”黎元踢着小石子，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想着两人即将分开，突感到一阵无聊。

　　“干嘛？”钱璟禾倒是一脸警惕，不知道对方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校服啊，我到时候好换洗。”黎元撇了撇嘴，钱璟禾是不是有出厂设置啊，每过几个小时，就把记忆自主清空，多几个小时就跟会爆炸似的，怎么突然又冷淡了。

　　以至于他不得不扯了个慌，而不能直说，回去了看不见你，心里觉得有点落寞。确实不兴说，矫情。

　　不过，黎元还是叹气，老让自己扯慌可不好啊，功德都给你整没了。

　　“一周左右吧。到时候给你送去。”钱璟禾望着郊区的天空，每天关在教室里，第一次发现天空竟然如此蓝，看得人浑身舒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半个小时的路上很快就到了。

　　他俩站了没一会儿，车就来了，早晨的第一班车，上车的人不多，黎元没有挤，而是等大家上完了，他才跨上车子的台阶。

　　“哥，我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啊。”黎元突然情绪就给到位了，“你吃好喝好，认真学习啊，还有...”

　　“你走不走？”钱璟禾见着司机吃瓜的表情，立马打断了黎元的话语。

　　黎元不是为了搞笑，他的脚踏上回城公交车阶梯的那一刻，心脏猛然抽动，他也不清楚，只能用不停说话的方式，来减轻自己的焦躁感。

　　“刷卡。”钱璟禾抬起手，指了指黎元不远处的机器。

　　黎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口袋这会儿正开了大口，里面空荡荡的。

　　钱璟禾趁黎元不注意，扔了个东西进去。

　　“滴——付款成功。”随着机器发声，司机启动了车子引擎。

　　“拜拜。”黎元一手抓着栏杆，另一只握着手机挥手。

　　“恩，拜。”钱璟禾点了点头，车门还没关上，他就已经掉头走了，毫不留情。

　　车子发动了，很快便反超了钱璟禾的身影，相交的那一刻，两人都沉默地看向对方。

　　最终，人和车都互相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黎元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葱葱郁郁的大树长了一长排，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正想小憩一下，却没塞进去，反而滑了个东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