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喂饭、洗好碗,刷完锅,沈晚欲匆匆忙忙跑去前院的水果店。
有个中年女人站在破旧狭窄的店铺门口,她戴着脏得看不出线头的白手套,正在搬从农场收购来的新鲜橙子和葡萄。
“给我吧,”沈晚欲小跑过去,接过宋丹如手里的泡沫箱子,“您歇会儿。”
宋丹如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蜡黄的脸,但那眉目间却异常清秀,隐约能窥见她年轻时的风华貌态。
“你都忙了一早上了,还得赶地铁呢。”
“地铁随时都有,不着急。”
宋丹如欣慰地笑笑,沈仕玉去世后,生活压力全落在宋丹如的肩膀,不巧的是,那年正赶上下岗潮,她被解雇了。为了生存,只好贷款租下这间六平米的铺面,靠着水果生意,养活一家老小。
看着沈晚欲忙碌的身影,宋丹如像是想起什么。
“阿欲,你朋友过生日,别空手上门,”宋丹如从货架上拎下一个又大又土的果篮,“咱家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不过这些水果都是妈特地挑的,进口的呢。”
“不用,礼物我早就买好了,”沈晚欲抬起手臂,粗鲁地用袖子擦掉额头的热汗。
宋丹如哎了声,把果篮往上一提:“水果也带上——”
忽然喉间干痒,她偏头,剧烈地咳了几声。
“又咳嗽,没去医院做检查?”
胸口闷得疼,宋丹如没在意,笑着说:“老毛病了,吃点药就行。省院体检一次就好几百,贵死了。”
沈晚欲放下手头活计,俊脸板起:“别老是钱钱钱的,身体比钱重要。”
“知道,妈有分寸,”宋丹如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拿起鸡毛掸子,掸了掸掉漆斑驳的货架子,“行了,剩下的我来收拾,你赶紧走吧。”
沈晚欲没跟她争,心里却盘算着等酒吧那笔工资发下来就带宋丹如去体检。
这时,店里的座机响。
宋丹如脱掉手套,捞起腰间的脏围裙擦了擦手才接:“你好……找阿欲啊,你等等。阿欲你同学找,好像叫什么孟一州。”
沈晚欲搬箱子搬得满头大汗,周边小贩叫卖吆喝,汽车鸣笛,店里显得过分嘈杂:“店里吵,我去房里回。”
手机界面显示了好几个未接来电,怪不得打到了店里,沈晚欲重新拨过去,入耳就是孟亦舟低沉的嗓音:“怎么不收我的礼物?不喜欢?”
前两天孟亦舟路过百货商场,在琳琅满目的橱窗一眼就相中一件带细闪的灰色西装,版型笔挺,剪裁良好,他还特地买了白兰地色的浮雕琥珀胸针,想象着穿在沈晚欲身上一定好看。
沈晚欲却没签,让送货小哥原路退回。
“哪有寿星给别人送礼的道理,”可怜的柜子一眼就能扫光,沈晚欲将衣服溜了一圈,最后挑了件白衬衣。
“怎么没有?我就乐意送。”那头孟亦舟说着话,笑意通过听筒揉进耳廓,怪痒的。
沈晚欲捏了下耳垂:“心意我领了,但我平时都穿不着,退了吧,不然浪费。”
“我照着你的身板挑的,我穿不了,别人也穿不了啊。”
“强买强送啊?”沈晚欲从书桌上拿起一个长形小盒子,在手里摆弄。
孟亦舟双手搭着小阳台的栏杆,望向大门位置:“人售货员都说了,一经售出概不退款。”
沈晚欲搓着盒子:“你钱多的没地花是不?”
“嫌我乱花啊?”孟亦舟说着就开始不着调,“那我把卡给你管。”
沈晚欲哑然:“私房钱能随便交的?”
“怎么不能?”
“别问我,”沈晚欲掐着盒子用了点力,包装纸都快搓皱了,“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
“那谁管?”孟亦舟铆足了劲逗他,“我对象?”
沈晚欲哝咕了一句:“谁知道你了。”
孟亦舟嘴角略微勾起:“我单身,没对象。”
沈晚欲心虚得想挂电话,他把钢笔小心地装进书包:“不跟你扯淡,我要换衣服了。”
“哎,”孟亦舟叫住他,恢复正经,“我让林叔去接你,你在巷子口等着就行。”
“可别了,”沈晚欲按成免提,单手扯住下摆,把蹭到泥点的上衣脱下来,“从豪车上下来太高调了,今天你是主角,不抢你风头。”
相处这么久,沈晚欲的脾性孟亦舟还是清楚的,他独来独往,尤其不喜欢麻烦别人,孟亦舟也不勉强,只说:“那你什么时候来?”
“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
“离开宴只有四十分钟了,你别迟到啊。”
沈晚欲笑了一声:“这么急?”
声线在耳边,人不在眼前,孟亦舟迫不及待的想见他:“感觉好久没见你了。”
沈晚欲又扯了下耳朵:“多久?”
孟亦舟拨了下腕表的指针,一板一眼的照着念:“13天14个小时5分零20秒。”
沈晚欲一愣,随即笑开:“你这什么算法?”
“孟氏算法。”
油腔滑调,沈晚欲在心里说。
两人又胡扯了好一阵,花园里的乐队开场了,孟亦舟才舍得挂电话。
“快来吧,我想见你。”
沈晚欲眼睫微微一颤,抬起头,见窗外艳阳高照。
孟亦舟一早就到场,手里抬着酒杯,对敬酒的人敷衍地笑笑,打发掉对方后,继续盯着大门方向。
“等谁呢?”李翘撞了下他肩膀,“跟那望夫石似的。”
孟亦舟迅速后撤,甩了甩手:“欠啊你,差点弄我一身酒。”
李翘大大咧咧的扯过他领结:“这也没脏啊,要不我赔你件新的。”
“就您那品味,还是省省吧,”孟亦舟拉回领结,拨了拨压皱的褶子,抽出雪白的巾帕擦干净手。
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李翘还没上手,身后率先传来一道声音。
李翘扭头,孟浩扬穿着丝绒裁质的西装,配灰色领带,脚踩一双Lattanzi深棕皮鞋。与他一同走来的那个男人个子不高,身材精壮,蓄着络腮胡,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异常邪气。
李翘压低嗓音:“又来了,你们慢慢聊吧,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说是生日宴,其实只是个噱头,混迹在一片富丽奢华的这群人都是些商业大鳄、文化界泰斗、影视明星和著名导演,借着由头扩大交际圈,顺便寻求合作机会。李翘不喜欢跟有着八百个心眼的人打交道,他参加宴会,只不过当孟亦舟是兄弟。
孟亦舟摆手让他先走,又嘱咐他留意大门口,如果沈晚欲到了,带他去休闲区坐会儿。
“二叔,”孟亦舟向两人颔首颔首,礼貌周到。
“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个人,”孟浩扬站在少年和青年的中间,“周文泰,周总。两个月前大火的那部片子《有情饮水暖》就是周总监制的。这是我哥的儿子,孟亦舟。”
孟亦舟单手系好西装最下面的一颗纽扣,与他握手:“您好,久仰周总大名,今天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这就是小少爷啊,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周文泰以专业眼光打量了孟亦舟一遍,与他碰酒杯,“你这声音和骨相都很不错,不知道有没有兴趣拍电影?”
孟亦舟抿了一口酒,笑道:“我就一般人,哪儿能拍电影啊,周总打趣我了。”
周文泰说:“就凭你这张脸,要是努力点,将来一定是影视圈的后起之秀。”
孟亦舟话说得张弛有度:“您手底下的演员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强,我可不跟他们抢饭碗。”
三个人哈哈大笑,气氛正好。
聊得差不多了,孟浩扬话锋暗转:“小舟前段时间看中了一个本子,我一直觉得这小子眼光毒,正好今天周总也在场,你俩聊聊?”
孟浩钦和姚佳参加完威尼斯的电影节,又赶去法国拍戏,实在分身乏术,没办法赶回国陪儿子过生日。孟浩扬是孟亦舟的亲叔叔,从小看着他长大,今天代表的是长辈的身份,自然会为侄子牵线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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