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首依旧是残缺的状态,须得确认复刻后的鹿首与原有的鹿首完全契合,才能将破损的部位去掉,将新的鹿首移到鹿颈上面。
苏老先生戴上眼镜,又一次仔细看了看鹿首上面的残缺,对瞿达西说:“让我看看你雕的东西。”
瞿达西立刻从助理手中拿过一个木盒,递到苏老先生的手里。
苏老先生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原木色的鹿首。
这枚鹿首不大,算上两只鹿角,也只有巴掌大小。
越是小巧的东西,雕刻难度就越大。
瞿达西虽然脾气不好,性格古怪,但在雕刻上面的造诣确实很深,他雕的鹿首棱角分明,线条饱满,精致的鹿角仿佛一尊穿梭在森林当中最耀眼的皇冠。
苏老先生看着他所雕刻的鹿首没有说话,又让赵先生打开了许嘉言带来的木盒。
赵先生打开木盒,只看了一眼,就难以掩饰地迸发出了一丝喜悦之情,他急忙将许嘉言雕好的鹿首递给苏老先生。
苏老先生将那枚鹿首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半晌,竟也发出了一声难得的赞叹。
瞿达西没想到除他之外还有人雕了这个东西,不禁上前一步,想看看那人雕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却没想这一看,便直接看直了眼睛。
若说他所雕出来的东西是艺术品,那另外一个人所雕凿出来的——就是活生生的鹿。
他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这,这是谁雕的?”
苏老先生也没有想到许嘉言能够有这样的本领,一边惊喜地抬头,一边看着许嘉言说:“小许。”
“谁?!”瞿达西语气一变,极为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嘉言,震惊道:“你不是说你是个外行人!?”
许嘉言无辜地眨了眨眼,从椅子上面站起来,“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外行人。是你说的。”
啊?好像是他说的?
瞿达西一口气没提上来,又质问道:“那你不是说你只懂一点点雕刻吗!?”
许嘉言说:“我懂得确实不多,毕竟世界这么大,派系这么多,我所学的东西在雕刻界,只能算作冰山一角。”
他的回答如此正常,竟然堵得瞿达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白瓷一早就知道沈青釉他们要过来,此时忙完手里的事情,打开包间的房门,蹑手蹑脚地摸过来看热闹。
结果热闹还没看成,就见沈青釉站在一旁,正一脸自豪地看着许嘉言。
他走过去拍了一下沈青釉的肩膀,小声问:“怎么了?怎么感觉现场的气氛有点不对?”
沈青釉没有给他转播,而是继续看着许嘉言的背影,炫耀道:“看到了吗?”
“什么?”
“许嘉言。”
“啊?”
“我男朋友。”
“哦。”
第51章
许嘉言会雕刻这件事情,属实让瞿达西没有想到。
他又看了看许嘉言雕的那枚鹿首,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胡启胜一个纯正的外行也走过来看了看热闹,他不懂雕刻,但也能看明白谁雕得更加好看。
其实单从雕刻手法以及样式上面来讲,瞿达西所雕刻出来的鹿首确实更加吸引眼球,毕竟他运用的线条大胆,又敢于创新,那一双精巧的鹿角看起来确实华丽非常。
但正如之前许嘉言所说的,他所有的雕刻作品都更加注重于技巧的展示,哪怕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想要尽量收敛锋芒,但作品本身的生命力还是没有办法将这些明显的问题压制下去。
他的作品缺乏生命力,这个问题不止一个人说过。
胡启胜对着两枚鹿首看了几秒,虽然没看出个所以然,但本能让他站在瞿达西这边,掐着腰说:“这明显是小瞿雕得更好看一些啊,你瞧瞧那个什么小许雕的,怎么感觉这鹿眼……这鹿眼……这鹿眼怎么跟真的一样呢?”
他想了半天合适的形容词,没想出来,结果嘴上大门没关,一个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吐了出来。
瞿达西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简单地跟苏老先生说了再见,带着助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启胜当下便在赵先生面前没了脸面,嘴上叨唠两句,说这外国回来的年轻人就是不懂礼貌,也没有在包间里面多留,挺着肚子晃着耳朵,为自己找了个还有事要忙的借口,迈出门去。
送走几位不速之客,包间里面立刻清静下来。
苏老先生对于许嘉言所雕的东西爱不释手,一边感叹楼先生后继有人,一边又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让他跟自己坐在沙发上面。
他看着许嘉言年轻的面庞,又看了看他略显粗糙的双手,问道:“你先前说,还临摹过我的作品?”
许嘉言:“嗯,您的雕刻手法相比其他派系更加细腻,所以我在临摹您的作品的时候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苏老先生惊奇:“除我之外,你还临摹过其他派系?”
许嘉言不好意思地笑道:“国内能叫得出名字的大师的作品我都临摹过,对于他们的雕刻手法也都略知一二,但是因为您发表展示的作品最多,所以还是对于您的作品最为熟悉。”
苏老先生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我所雕的东西有什么硬伤?”
许嘉言微微一怔,忙说:“我怎么敢随意评判您的作品。”
苏老先生说:“我让你评你就评,没有什么敢不敢的。”
苏老先生在国内的雕刻界已经算是泰山北斗般的人物,早些年发表的作品还能挑得出一些毛病,但近二三十年所发表的作品,已经听不到任何批判的声音,也不知是他所雕刻的作品真的那么完美,还是因为雕刻界已经没有人再敢对他品头论足,他迫切地想要听到一些新的声音,想要看看如今快要枯死的雕刻界,是不是还能再次长出茂盛的新芽。
许嘉言犹豫了许久,直到苏老先生再次开口,才谨慎地说道:“过于细致的雕刻手法,本,本身就是一种硬伤。”
毕竟许多事情都是过犹不及,哪怕是雕刻,也要在适当的时候留一抹白。
苏老先生让他做评,却没想他评论得这样直白,原本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吓得许嘉言立刻闭上了嘴巴,紧张得十根手指都蜷了起来。
苏老先生注视了他片刻,突然说道:“你有没有兴趣辞掉现在的工作,去我的工作室里上班?”
“啊?”
苏老先生的眼神依旧严肃,可那抹严肃并不是许嘉言所想的那样,是因为他的口无遮拦。
而更像是一种郑重其事的邀请,以一位年长者的姿态,正式地向他这位晚辈,抛出了橄榄枝。
霍白瓷站在一旁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苏老先生的意思,他偷偷瞥了沈青釉一眼,以极低的声音在他旁边说道:“苏先生不是A市的人,你知道吧?”
沈青釉原本没什么表情,听他说完,微微皱了一下眉。
霍白瓷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继续在沈青釉旁边说:“他的工作室也不在A市,而是在距离A市2千多公里的S市。”
沈青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听他说完,眉头皱得更深。
霍白瓷一边听着苏老先生给许嘉言介绍工作室的规模,一边问沈青釉,“你觉得小许会选择去苏老的工作室,还是会选择留在你身边?”
沈青釉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把嘴闭上。
霍白瓷不但不闭,甚至兴奋地快要搓起手来,他一张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挺发愁地说道:“放我身上我也不知道怎么选。选你吧,就得放弃大好前程,选前程吧,就得放弃你。当然,也算不上放弃,你俩顶多就是个异地恋,那异地恋谁没经历过啊,也就是一两个月见不到一次面,想亲他的时候亲不着,想抱他的时候抱不上,每天只能隔着屏幕互诉衷肠,触摸他的脸时所感受到的热度都是手机电池濒临崩溃时所爆发出来的极限,哎,那种感觉真的太不是滋味了,想想都觉得忍受不了,实在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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