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100)

　　他内心里以为，只要离开就是解脱，却又害怕真的等到彻底戳破妄想泡沫的那一天。

　　矛盾像是干涸太久之后开始皲裂的大地，裂纹里蓄满了漆黑的泥沙，心里的那场及时雨下不下来，同时也迈不过去一道道裂痕。

　　而林在野不知道的，也从来没敢想过的一个事实，其实许如青想要的，不过是他一句简单的解释而已。

　　一句解释就够了。

 

第73章 我们和好吧

　　许如青的电话很快就通了，响了两声那头就接了，同时林在野又开始后悔，早上他在想要不要给许如青打电话的时候，就应该打给他才对。

　　“你现在在哪里？”林在野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好像被吹皱的湖面，波浪纹悠悠荡荡，“我刚刚在你爸那边看到你助理，他说你没出差，你是不是去找肖泽楷了？”

　　“嗯，已经处理完了，”许如青声音又变了，往下压着，像是在忍疼，“我在陶小淘这里，刚刚路过攀岩馆跟旅社，进来看看。”

　　林在野手指有点儿发僵，他知道他现在不适合继续开车，慢慢把车停在路边，专心给许如青打电话，一股莫名发烫的气息往头上窜，生气也害怕，许如青真去找肖泽楷了。

　　林在野刚想说话，就听许如青说：“胳膊受了点儿伤，你可能得来接我一趟。”

　　林在野抓着方向盘，用力攥着转了转：“哪个胳膊？”

　　“左胳膊，”许如青抬抬左手，“挺疼的，还缝了针。”

　　“肖泽楷弄的？”

　　“算是吧，不过肖泽楷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找你麻烦了。”许如青说。

　　林在野喉头一紧：“你不会是把他……”

　　许如青低低的笑声从听筒里传过来：“想什么呢？我是用正常手段，只是去拿画的时候，用了点儿非常手段……”

　　听着林在野的呼吸声，许如青跟他解释：“肖泽楷后半辈子不出意外都会在监狱里待着，他弟弟肖泽俊以前拿到的那些下三滥的药，应该都是从肖泽楷那里拿的，兄弟俩名下的酒吧跟夜总会也没有一个是正经的，前两年他没紧盯着你，是因为他的公司出了严重的问题，急需大量资金填补窟窿，所以才顾不上你那边，前段时间听说你姐醒了，他待不住了又来找你茬儿，还故意找上我，最近为了填窟窿，开始在酒吧里私底下卖那些违禁药，我这次也是赶巧，警察正好来抓他。”

　　林在野出了一身汗，他以前被肖泽楷折磨得不轻，不管去哪里，他都能找到自己，这两年还以为肖泽楷突然转性了，原来只是顾不上而已。心里又一阵后怕，如果顾得上来找他麻烦，许如青也会被他牵扯，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担心的问题。

　　“我等你过来，”许如青话头一转，像是知道林在野心里所想，“你不用担心我。”

　　许如青坐在攀岩馆的凳子上，他还有一条没说，肖泽楷为了膈应他，还发了一条视频，林在野眼睛闭着坐在车里，那不是正常睡着的模样，许如青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昏迷了。

　　许如青想得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视频里肖泽楷的手捏着林在野下巴，镜头对着他的脸拍了几下，就连头发丝跟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在野昏迷时皱着的眉看起来很不舒服，嘴唇跟脸都很红，视频只有几秒钟，许如青知道肖泽楷也只有这么多而已，如果他有更多的东西，按照他阴险的性格，不会不拿出来膈应他。

　　但就是那短短的几秒钟，足够让他想把肖泽楷直接掐死。

　　这段视频没必要给林在野看，许如青直接删了，仰头继续看秦枫给学员讲解攀岩技巧。

　　他旁边的陶小淘则是像看犯人一样看着许如青，生怕他再出点儿什么事，没法跟林在野交代。

　　眼前这人电话里说自己胳膊受了伤，只是其他相对轻的地方没说而已，额角贴着头发的地方划了一道长口子，不流血了，但血痕看着很吓人，脖子上一片乌青，胳膊最严重，整个手掌跟手腕都缠着纱布，边缘还往外渗着血，惨红的颜色。

　　陶小淘问许如青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许如青说是拿东西的时候跟人打了一架。

　　许如青手边放着一个纸箱，那是他进门的时候单手抱进来的，箱子里倒扣着几幅像是画框相框一样的东西，还用胶带横竖交叉着打了个十字捆在一起。

　　陶小淘往箱子里瞅了两眼，问许如青那是什么。

　　许如青说是几幅画，拿回来给林在野泻火用的，等着他来砸，砸稀巴烂，还说他就是为了拿这几幅画，才不小心受了伤。

　　陶小淘很好奇箱子里面的到底是什么画，但也知道，既然许如青把画倒扣在里面，那就是他跟林在野之间的隐私，不想被别人看到，所以他也不问。

　　心里又说，这俩人天天折腾个没完了，一会儿分手一会儿和好的，之前还担心林在野，现在看起来，这两个人倒是乐在其中，玩儿什么情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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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在野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手上只拿了一件许如青之前落在他车里的外套，除此之外两手空空。

　　林在野一进去，陶小淘先看见了他，招呼他赶紧过去，又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把他推到许如青那边。

　　许如青正在跟秦枫讨论攀岩技巧上的问题，还约着以后有机会比一比。

　　秦枫指指他胳膊：“等你胳膊好了再说。”

　　许如青刚答应了一句“好”，听到了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林在野来了，一扭头，四目碰撞。

　　隔着几步远，许如青也能听见林在野很重的呼吸声，

　　林在野从许如青头发丝开始往下看，一直到脚底，像个巡查私人领地的猎豹，视线一开始是凌厉的，后面慢慢变软，泡了水的纸老虎。

　　林在野走过去，隔空碰碰他胳膊，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了伤。

　　许如青说没有了，都已经让他看见了，他现在不会藏着。

　　晚上四个人一起去吃饭，一张方木桌，林在野挨着许如青坐，陶小淘挨着秦枫坐。

　　他们都不开车，秦枫点了两瓶酒，许如青不能喝，又点了一瓶鲜榨果汁，其他三个人一人一杯白酒，都是高度数。

　　林在野桌子底下的手想去摸许如青的手，想起来还有纱布，还没碰到就又收了回去，咽下去的酒辛辣苦涩，灌进胃里火辣辣的。

　　林在野呛得咳嗽了两声，许如青让他慢点喝。

　　秦枫在给陶小淘剥小龙虾吃，林在野看他一眼，也跟着他学，放下酒杯给许如青剥。

　　秦枫是剥好一个就给陶小淘递一个，陶小淘只张着嘴吃，林在野是一直专心剥虾，头都不动一下，很快剥好了一小碗，然后把碗推给许如青。

　　许如青夹了一个吃，吃完又夹一个，一口一口把碗里的虾仁都吃完了。

　　陶小淘看着他们的互动，眼珠子嘀哩咕噜转了转，头往他们这边抻了抻问：“野哥，你跟我说说呗，你们俩这回是真和好了吧，不会再变了吧？”

　　旁边的秦枫笑着用胳膊肘在他小臂上碰了碰：“哪有你这么问话的。”

　　“对对，不会变不会变，喝一个，”陶小淘傻呵呵笑一下，举起酒杯，要跟林在野跟许如青碰一个。

　　林在野端起酒杯，许如青端着果汁，都仰头喝了一口。

　　辣辣的酒进喉，林在野鼻根皱了皱，对于是不是和好的问题，林在野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他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只是因为他跟许如青还没正面聊过这个问题。

　　他现在很清楚，他跟许如青此刻的关系，不是假象，也不是过渡期，是从疯狂，一下子进入了和平地带，所以他现在还有些懵。

　　许如青在林在野开口前“嗯”了一声，也是含含糊糊的一声鼻音，余光看向林在野。

　　林在野感觉到他的视线，桌子底下的手摸了摸许如青的手臂，避开纱布缠绕的手掌跟手腕，指甲轻轻蹭了蹭，又怕扯到他的伤口，不敢用力，很快又把手抬到了桌面上。

　　虽然他没看许如青，还是能感受到，落在他脸颊上的视线，在逐渐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