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宵(43)

　　在省城人民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当初是颅脑外伤引起的记忆力丧失，建议采取吃药配合定期复诊的保守疗法。纪寻安不想保守治疗，只想尽快想起所有的事。

　　考虑再三后，他们决定试试心理咨询，配合药物作用，或许会有更快的进展，只是会有记忆错乱的风险。

　　卢河是王玄托人找关系介绍的心理医生。

　　他非常专业，也很有耐心，有一套自己的独特治疗流程。

　　纪寻安在郭任康和身体剧痛的刺激下，记忆的闸门被打开，卢河趁热打铁，才花了三天就让纪寻安把一年里的记忆恢复了大半，可独独缺了隋牧那份。

　　零星画面的拼凑比预想中的要艰难，他们已经停滞在这三天了。

　　“这说明你的车祸多半与你男朋友相关，头部外伤患者，对离受伤前越近的经历，越容易忘记。”卢河温和的声音响起来。

　　“我托荷兰的朋友给我现拍了几段阿姆斯特丹的视频，网上也找了一些，或许能帮助你。”

　　卢河关上灯拉上窗帘，打开房里的电视，将视频一个接一个地放出来。

　　一座古老的城市，童话般的街道，街边的房子并不高，甚至有些可爱……

　　纪寻安出神地看着一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城市，隐隐有种熟悉感。

　　直到放到第六个视频，这是一个夜景视频，画面里有漂亮的霓虹灯在不断闪烁，红墙、白窗……

　　“等等！”画面定格住，纪寻安问，“这是哪儿？”

　　卢河翻着手机对应后答：“是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附近，红灯区内不能拍。”

　　“红灯区的街上两边应该都是透明的玻璃……”纪寻安努力回忆，“每扇玻璃后面都有人……”

　　“嗯，还能想起其他的吗？”

　　纪寻安揉着太阳穴，挫败地摇摇头：“我应该去过，但想不起来更多了。”

　　“我来帮你，闭起眼睛，”卢河把屏幕关上，“我现在从0数到10，我们一起去阿姆斯特丹走一遍，把你的碎片记忆串联起来，如果有碰到特别影响情绪的记忆，可以随时喊停……”

　　这是纪寻安熟悉的治疗步骤，只是多了个明确的目的地，他如同往常一样跟着卢河的节奏。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他，他的记忆碎片开始松动，在卢河的话语中，努力拼凑。

　　“你会不会就在这儿碰到了隋牧？他是在街上和你擦肩而过？还是你俩一见钟情？你那天穿的应该很帅气，静心打扮后去了红灯区……”

　　一开始，纪寻安还会回答卢河的问题，对或错，是或不是，可渐渐的，他开始只在关键的时候点头或摇头。

　　“你在红灯区经历了美妙的一晚，回到家……”

　　“你们认识了，恋爱了，做着所有情侣会做的事，你们还去约会……”

　　卢河不知道纪寻安到底有没有想起些什么，只好继续塑造场景去描述，他注意到纪寻安眼皮下的眼珠转动得很快，手也紧紧握成了拳。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几分钟，卢河突兀地停下了声音，愣住了。

　　他看到纪寻安突然咬着自己的嘴唇，胸腔剧烈起伏。

　　卢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试探地问：“寻安？”

　　纪寻安没有回答，可紧闭的眼睛颤抖了一会儿，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紧接着纪寻安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低声的、混杂着厚重感情的呢喃。

　　“隋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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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治疗啥的纯属胡诌，没有科学依据，请勿模仿和深究。

　　王玄就是第一章 出现的安安的同学兼死党。

 

第52章 51.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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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寻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和隋牧因为一个误会相遇，又将错就错相知，那时他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生命轨迹短暂的偏离，还以为会有漫长的以后。

　　人是他勾的，恋爱是他提的，先动心的还是他自己。

　　他们之间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喜欢，就匆匆遗忘告别。

　　他狼狈地从省城回来，在家里整整睡了两天。他把回忆起来的细节一点点碾碎，打磨，在心里拼凑。

　　他想起在风车村总也戴不好的手链，想起漫天纷飞的大雪中，隋牧在路灯灯柱下握紧的拳头，想起隋牧的逃避和绝情。

　　他躲在被窝里曲腿抱着自己，逼着自己去想被货车撞飞的细节，痛到冷汗直流，浑身打颤，仍然无法复原当时的画面，只知道满目都是血红，浑身被碾碎了似的疼，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像是某种动物的狂吼，吼得嗓子都哑了。

　　痛是真实的，却也被轻易遗忘了。

　　心动、不甘、害怕，全都丢在了那一夜的雪地里。

　　不，是丢给了隋牧一个人。

　　他后来做了什么？

　　他请隋牧让开，别挡路，他们擦肩而过，一别就是两年。

　　想到这里纪寻安的心就跟针扎了似的，疼得密密麻麻。

　　他想起在几个月前隋牧第一次来寻味吃饭，那时他以为是初遇，实则是重逢。

　　隋牧那晚是什么表情？

　　兜兜转转的重逢，是偶然，还是刻意？

　　他恨自己当时没有多留意，只当隋牧是一个陌生人。

　　这两年里，隋牧又经历了什么？那个给隋牧带来不幸、纠缠不清的女人终于不在了，隋牧是解脱还是难过？

　　他……对于隋牧又是什么？

　　他们重新在一起，隋牧究竟是出于愧疚还是因为真的喜欢他？

　　纪寻安披着被子坐起来，打开关了两天的手机，点开微信的时候手机卡了许久。

　　他在省城的一周多时间里，隋牧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有时候是说天气，有时候说民宿的事，还会关心他身体。

　　他那时还没恢复记忆，心里对隋牧有气，回消息也基本是敷衍，爱理不理的。

　　这两天隋牧又给他发了十几条信息，最新一条是今天中午发来的。

　　【最近早晚温差大，昨晚下了场雨，你什么时候回南城？晚上记得多穿一件外套，否则容易生病。】

　　纪寻安在对话框界面删删减减了大半天，却打不出一句合适的回应。

　　他泄气地把手机扔进被子里，生平第一次钻了牛角尖。理智告诉他应该打电话和隋牧摊牌说清楚，可感情上他想任性一回，“逼”隋牧一把。

　　他既气隋牧不愿开口告诉他真相，又心疼隋牧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没有坦诚，谈什么爱情？难道以后他们之间遇到所有问题，还是一个瞒，一个猜？

　　这不是他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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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寻味私房菜。

　　距离圣诞节只剩两天，纪寻安也在休了十几天大长假之后回店复工了。

　　寻味私房菜早就换上了圣诞节的装扮，院里还放了一颗大大的圣诞树。

　　这会儿中午刚刚忙完，员工都在大厅角落窝着休息，纪寻安在后厨研究新的菜式，刚把腌好的一盘东西下锅，就有人打开后厨的门，闪身进来问：“哥，你去哪儿了啊！我回来后你就开始休假，我都快回去了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是好几天不见的尹蓝心。

　　“我去省城呆了一阵，有点事。”纪寻安随口说了句，便忙着把锅里的东西翻炒入味后直接装盘，盘子里事先放着厚厚的一叠粽叶，包成了小船的形状，锅里的东西往“船身”里一倒，粽叶的清香扑鼻而来，还有那南城无人不爱的名菜，尹蓝心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是牛肝菌！这是什么新烧法？我没吃过诶！”

　　“过来尝尝，牛肝菌单吃总觉得有点油腻，我加了点辣调味，再用粽叶包起来，既可以过滤油，入口也能带一些粽叶的清香。”

　　尹蓝心用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放，又鲜又嫩的牛肝菌在嘴里化开来，轻轻嚼几下就口舌生香，没有南城人不爱这口菌味，恰到好处的辣味配合着粽叶的清香，果真带来了口味上的新鲜感，让尹蓝心这个吃惯了各种菌菇的本地人都觉得十分抓人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