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辛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说:“好。”
傅恒郢对于刚才顾淮的事情只字不提,这让郁辛很不安。
很多时候,不安来源于未知。
郁辛不知道顾淮对傅恒郢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傅恒郢心里是怎么想的,太多太多的不知道堆积在郁辛心里,让他几次都差点要将疑问说出口。
郁辛胡思乱想着,傅恒郢对于他的不安似未察觉,仍旧安静的开着车,模样如常。
他带着郁辛去了一个很偏僻的餐馆,郁辛虽于这座城市长大,却从未来过这边。
餐馆大门古朴,木制大门上的拉环锈迹斑斑,门上挂着一张纸盒上随意撕下来的灰棕色硬纸板,上面用毛笔写着遒劲有力的“打烊”二字。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随意,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郁辛看着打烊二字,拉了拉傅恒郢的衣角,问:“已经打烊了,我们是不是要换家店?”
傅恒郢摇了摇头,说:“没事。”
然后抬手敲了敲门,长三下,短三下,长短不一再三下,门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只见一位苹果脸小孩从内拉开门,看着傅恒郢,笑弯了眸子,说:“傅叔叔,好久都没见你来吃饭了?我和爷爷都好想你。”
说着,小孩的视线落在郁辛身上,“还带了一位没见过的叔叔。”
郁辛听着这话朝小孩笑了笑,正想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孩已经跑到他的身边,揪着他的衣角问:“你好啊,叔叔,你是傅叔叔老婆吗?”
郁辛愣住了,小孩话说得直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接,于是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傅恒郢。
傅恒郢对上他求助的视线,摸了一把小孩的头,说:“钱宝,别吓着他。”
“切,才不会呢!”钱宝显然有些不服,他牵起郁辛的手,仰头看着郁辛,笑着露出一口缺了几颗的牙齿,说:“我这么可爱,才不会吓到他呢。”
的确很可爱,郁辛听着这话心想。
“叔叔,你是傅叔叔的老婆吧?因为他从来没带人来过这里吃饭,你是第一个,我爷爷说,能让傅叔叔带来这吃饭的,只有他老婆。”钱宝牵着郁辛的手,说得一脸认真,头头是道,已经认定答案。
郁辛被他说得耳朵发热,自己是第一个被傅恒郢带来这里吃饭的吗?
郁辛悄悄看了一眼傅恒郢,正好对上了傅恒郢含笑的眸子,便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向正抬头盯着自己的钱宝。
钱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圆润的苹果脸两颊通红,像年画里的虎头娃娃。
郁辛任由钱宝牵着自己的手,犹豫了会儿,最终缓缓朝他点了点头。
“我就说是吧!我这就去告诉爷爷,傅叔叔带老婆来了!”得到肯定答案的钱宝很高兴,松开了郁辛的手,一边欢呼着,一边往小院内跑去。
小孩的快乐很具有感染力,连带着本心有重负的郁辛,这会儿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钱宝很喜欢你。”傅恒郢对郁辛说。
“是吗?”郁辛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他很可爱。”
两人走进小院,郁辛才发现原来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的院落,走进以后竟别有洞天。
一颗巨大的槐树矗立于院落一侧,枝叶遮蔽了半边天,树底有凉亭,石桌上一鼎火炉正热着茶,冒出袅袅白雾。
凉亭外,巨大的树枝上绑着一架秋千,上面懒散的睡着只橘猫。
橘猫听见动静抬了抬眼,瞥了郁辛和傅恒郢一眼,便继续扭开头睡觉了,模样孤傲高贵。
郁辛很喜欢这座院落,他细细打量着每一处,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
“喜欢这里?”傅恒郢问他。
郁辛点了点头,“嗯,很安静,很漂亮。”
“让我想起了儿时看过的一句话。”郁辛侧脸看向傅恒郢,缓缓将那句话说出口,“高张翠幄,庭前郁郁凉槐。”
傅恒郢听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说出了另一句诗,“槐荫庭院宜清昼,帘卷香风透。”
这两句话出自不同的地方,郁辛那句,为《声律启蒙.十灰》。
傅恒郢那句,则是出自《题苏小像》中。
两句诗虽出处不同,但却也有联系,傅恒郢那句有借郁辛那句词意化用。
一阵晚风吹过,将槐树枝叶吹得“哗哗”响,郁辛看着傅恒郢,二人双眸对视,眉目柔和。
“以后可以常来。”傅恒郢说。
郁辛听着这话,摇了摇头,他看着这处小院,说:“不用常来,虽然喜欢,但到底是别人家。”
傅恒郢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傅恒郢的笑,郁辛就想起了刚才钱宝的那些话。
“你……经常来这里吗?”郁辛问。
“嗯。”傅恒郢应道,“钱爷爷做饭很好吃。”
“哦……”郁辛垂眸想,自己该怎样问傅恒郢,是不是真的只带过自己来这里才算不刻意。
傅恒郢已经先一步给出了他答案,“以前都是一个人过来,结婚以后就想要带你来的,但这段时间我们都忙,一直没找到机会。”
说到这,傅恒郢身子往郁辛这边倾了倾,他凑到郁辛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这里,算我的一个秘密基地。”
“郁辛,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
郁辛扭头看向傅恒郢,他眼睛微微睁大,傅恒郢正笑看着他。
院子里灯光很暗,如今天色已暗,但傅恒郢的一双眸子却是亮亮的,好似夜空中的星辰一般。
郁辛心不受控制的加速。
他心动着,可紧接着,便是心虚。
方才淡下去的那股子心虚再次浮现起来,郁辛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站在这所院落,是不合适的。
隐瞒着秘密的自己,真的能心安理得站在傅恒郢的秘密基地吗?
郁辛感受着傅恒郢那一颗赤诚滚烫的心,愧疚感几乎要将他侵蚀。
他抬手拉住了傅恒郢的衣角,脸上带着犹豫不定,似是有什么话将要说出口。
钱爷爷却在这时过来了,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老人家鹤发童颜,看着十分精神,神采奕奕,他被钱宝拉着,走到郁辛和傅恒郢身前。
“爷爷,这就是傅叔叔的老婆。”钱宝指着郁辛说。
老人家看着郁辛,他模样长得有些严肃,让人觉得不好相处,可看向郁辛时,眉眼却是变得柔和,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叫什么名字啊?”钱爷爷问郁辛。
“郁辛。”郁辛看着面前这个和蔼的长辈,如实回答道。
“好好好,终于见到你了。”钱爷爷笑着说道,抬手牵住了郁辛的手,一边拍着郁辛的手背,一边拉着郁辛往屋内走,边走还边说:“快进屋,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老人的手掌经历岁月风霜,很厚实,有些粗糙,并不是柔软的触感,但却很温暖,是会让被牵着的人觉得踏实安心的一双手。
傅恒郢跟在身后,郁辛时不时往后看一眼,显然不太善于处理来自于老人的善意。
走进屋内郁辛才发现,原来这里真的是一家饭店。
不大的屋子里摆着几张桌子,墙壁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菜单,各色菜都有,菜名旁边还有老人细心写下的几句口味点评。
“想吃什么?不用看菜单,只管和我说就是。”钱爷爷对郁辛说道。
郁辛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便又将目光投射到傅恒郢的身上。
傅恒郢站到郁辛身侧,他对钱爷爷说:“老几样就好。”
“你点老几样,他喜欢吃吗?”钱爷爷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傅恒郢微微点了点头,“他喜欢的。”
郁辛不知道傅恒郢口中的老几样是什么,但傅恒郢神色笃定,他便想,或许自己真的会喜欢。
钱爷爷见郁辛也没意见,便转身进了厨房。
餐馆地方不大,几张桌子被擦的干净锃亮,每张桌上都放着几朵插在茶杯里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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