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尘屿笑得自然,说:“行,到时候我给您打电话,劳烦您,再顺道带壶黄粱酒。”
余辰景想了想,还是决定说:“逮捕坤海归案不容易,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别着急。”
上一次坤海现身,徐尘屿自动请缨,他跟着各路消息跑了一个月,愣是让坤海逃走了,这件事是他的坎儿。
徐尘屿点头:“明白,您放心,我不会鲁莽行动的,”他抬手,指了下电脑:“师傅,还有几个报告要写,我先回工作岗位。”
坤海销声匿迹两年,再次出现,余辰景怕徐尘屿情绪不稳,想宽慰几句,但瞧他神色无虞,便点点头,示意他先走。
余辰景目送他离开,徐尘屿连走路的背影都像他父亲,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四年前,徐子华下葬那天,天空飘着丝缕细雨,丧事一切从简,全公安局的同事都到现场悼念。
余辰景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徐尘屿穿着丧服,胸前点了一朵扶朗花,他周到且有礼,到场的每一个人,他一一鞠躬,亲自说感谢,一个才二十一岁的青年,经历生死,却表现得落落大方。
余辰景带他工作五年时间,鲜少见徐尘屿情绪化,他好像生来就这样,冷静,克制,然而笑起来的时候,又仿佛聚集了天下间的光。
徐尘屿将资料全部拷贝进U盘,有条有理的建好文件夹,放置得规规整整,到点了,他下班回公寓,打开门,隐约看见厨房有个忙碌的身影。
“妈,您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徐尘屿站在玄关处换鞋,惊喜道。
小公寓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这里平时也不乱,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像单身汉的房子。
“科室这两天没什么病人,我跟同事换了班,过来看看你。”厨房的女人伸出脑袋,她手里还拿着锅铲:“入秋了,天气转凉,我正好来给你送两件外套,快去洗手,准备吃饭,我炖了排骨汤,可香了。”
徐尘屿的妈妈叫吴语铃,烫着风情大波浪,却是个温柔似水的小女人,性情不争随和,儿子身上也有着她的影子。她是外科医生,平时工作忙,每周轮三次夜班,和儿子一个月能见一次就算不错了。
“咦,有糖醋排骨,”徐尘屿走进厨房,趁吴语铃不注意,眼疾手快地偷了一块排骨丢进嘴里,吃得太急,他又连连喊烫。
“手上细菌多,你别不当回事,”吴语铃蹙眉嫌弃,推着儿子往外走:“快快快,洗完手才能吃.....”
徐尘屿嚼着排骨,慢悠悠走向卫生间,他洗完手见菜还没上桌,便先就去了书房,在椅子落座后,他习惯性打开笔记本电脑,拿过矮几上的相机包,拉链声在空气中蹦开。
徐尘屿看着相机,突然想起季松临,在心里谋算着把胶片全洗出来,最好能赶在周六,送去他的唱片店。
“小屿,快过来吃饭,”吴语铃摆放着菜碟,饭桌上的器皿很精巧,都是她精挑细选,淘来的。
排骨香气随着烟雾,散成一团,吴语铃给儿子盛上一碗热汤:“瞧瞧你,又瘦了,别光顾着工作,也要多注意身体。”
徐尘屿撸起袖子,露出健硕的肱二头肌,跟他妈炫耀:“哪瘦了,我每周健身三次,浑身都是肌肉。”
吴语铃笑了笑,拍了下他的胳膊:“显摆什么呀,快吃饭。”
徐尘屿笑眯眯地抬起瓷碗,喝了一口热汤,措不及防烫到了舌尖。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吴语铃贴心的递过去一张纸巾。
徐尘屿接过去擦嘴,口齿不清的说:“我好久没尝到家常菜,吃急了。”
吴语铃用筷子捡菜,抬眼瞟了一眼儿子,像是在说没良心的小东西:“你都半个月没回家了,也不来一通电话。”
徐尘屿自知理亏,他换上笑脸,梨涡深深:“上次出任务,我在森山老林蹲守了半个月,信号不好,值守的时候也不让用手机,不是故意的。”
吴语铃给他夹了好多菜:“知道了,我也没怪你,只是你姥姥担心,每次去家里都见不着孙子,念叨了好多次。”
徐尘屿咽着饭菜,说:“那我周末去看看姥姥,她老人家身体还好。”
吴语铃说:“挺好的,就是挂念你。”
徐尘屿见吴语铃不怎么添菜,他给老妈夹起一块大排骨:“快吃,您别说,这道菜做得是真好。”
吴语铃被逗笑了,她从来不多问徐尘屿工作的事,放在从前,她也不插手徐子华的工作。
公安部门多是机密,吴语铃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和母亲。
她用筷子挑起排骨,吃得津津有味,画面很温馨,母慈子孝。
叮铃。
门外响起快递小哥的声音:“同城速递,您有一份包裹,麻烦请签收。”
徐尘屿放下碗筷,打开门,在快递单上写下名字,谢过快递小哥后,还在想是什么东西,瞥见那乌木麝香四个字,心头突然一动。
吴语铃探出脑袋:“你买什么东西了?再去洗一下手,那盒子全是灰。”
身为医生的吴语铃有轻微洁癖,家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绝对一层不染,徐尘屿拿着快递盒,只好又转进了卫生间。
水龙头打开,温水哗啦啦往外涌,徐尘屿将盒子拆开,取出里面的香水瓶,混杂着乌木、沉香、玫瑰的气息溢满整个小屋。
瓶身不算奢华,暗黑色系,制作得很简约,徐尘屿看着,居然看出一股“古藤老树昏鸦”的寂寥感,他顺着这个感觉,联想起季松临那人,会心一笑,将香水瓶放进小冰箱,妥善收好。
徐尘屿重回饭桌。
“买什么了?”吴语铃偏头,见儿子手里没东西,但快递盒已经拆了。
徐尘屿坐回原位,他扒拉两口米饭,如实回答:“香水。”
吴语铃脸色复杂,她知道儿子是香水控,但买得未免也太多了,不住嘟囔:“你放了一柜子,有的都过期了,怎么还买?”
徐尘屿哈哈笑,说得很神秘:“癖好,一个小癖好而已。”
香水本身只是催化剂,哪怕是同一瓶香水,人也能带出不同的味道,徐尘屿回想着季松临身上的乌木沉香,干净凌冽,犹如他自带的特殊烙印,嗅过一次,终身难忘。
饫甘餍肥后,吴语铃在厨房收拾残羹剩菜,徐尘屿拿过胶片相机,钻进了小书房。
这里是徐尘屿一个人的天地。
他按照胶片冲洗的规模搞出一间小暗房,咖啡粉,苏打水,显影液和蒸馏水,应有尽有。
每一位胶片瘾者都会走上暗房的必经路,在红与黑的光影中,亲眼见证着影像出生,再仔细琢磨对比,明暗,线条运用。
数码相机是极简主义,色彩鲜明,快捷高效,摁下快门后,下一瞬就能看见成品,并且不喜欢的话,点一下删除键,就能重新来过。
胶片不一样,一张底片只能印上一副画面,它全部的生命过程,是一次闸门转动。
对于徐尘屿来说,他更钟情胶片,那是一种历久弥新的收藏,胶片的色调,颗粒感,制作过程,都让他无比着迷,快门只是留住瞬间,而暗房,便是为这个瞬间涂上色彩。
他像是活在另一颗星球的孩子,自成宇宙,这个地界从小开始,没有任何一个人闯进来过,唯一让人怀疑碰到同行者的刹那,是那个醉人黄昏。
徐尘屿戴上一次性手套,将底片放进蒸馏水,撒上显影液后,等着照片成型。
他看到了一张回眸浅笑。
日落余晖中,苍穹的光芒透窗而过,季松临藏身于昏黄的光晕下,漾开一个落拓笑容,这副画面定格在胶片上,也定格在徐尘屿心间。
既强烈,又温柔。
作者有话说:
坤海的人物原型取自大毒枭,刘招华。
第4章 舆论风向
镜中人咖啡屋生意红火,简直能称爆场,为反馈客户,裴川谷专门做一次周末活动,徐尘屿受邀再次赴约,去了中山路。
江秀元也到了,和裴川谷并排而坐的是一位美女,美女是他的合伙人,叫郑晓骁,她画了秋季最流行的妆容,穿一身干练西装,连鬓发也梳理得一毫不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