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有天赋,我说一遍你就懂了。”景燃笑笑。
牧马人本来就是越野胎,纹路深,抓地力强,而且车身底盘足够高。高纬度地区的积雪大致一样,芬兰如此,漠河也是如此。
罗瓦涅米几乎在赫尔辛基的正北方,800多公里的车程,这条路看起来颇有些玛依塔斯百里风区的样子,燕岁专注地开车,景燃时不时给出一些驾驶建议。
不是“你就应该一脚油门让他吃你尾气”的那种驾驶建议,而是领航员式的驾驶建议。
景燃:“前面100米路况还不错,给点油。”
这得益于风大,风足够大,大到把路面的雪吹到旁边去,露出下方的冻雪,牧马人又有比较优秀的牵引力控制,让车辆在雪地里也不会打滑。所以景燃判断可以给油提速。
很快,等车开上了E75高速后,一切都明朗了,已经在铲雪了。
上了高速后,车明显多了起来,燕岁开得很平稳。
“这车挺好开的。”燕岁说。
“嗯。”景燃点头,“车够稳,而且动力平滑,你开过最难开的是什么车?”
燕岁想了想,“劳斯莱斯。”
景燃扭头,“劳斯莱斯难开吗?”
“不好开,红绿灯不退个两把都掉不了头。”燕岁说。
“唉——那不买了。”景燃笑道。
燕岁噗嗤跟着笑,“但是呢,劳斯莱斯开在路上吧,大家都会礼让一下,就,不会堵车。”
景燃勾着唇角,“是吗,那还是整一辆吧。幻影还是魅影?还是稳重点古斯特就够了?”
“哇你二十三岁开古斯特是不是略显老成啊?”
“那肯定是给哥哥开啊,哥哥多成熟。”景燃一点即透。
后来雪实在是丝毫不给外乡人颜面,极光旺季、旅游旺季,北极圈的雪也想在世界人民面前好好表演一番,给大家下个不眠不休。
有的车干脆停在应急车道,等雪被铲掉之后再继续开,有的车慢慢挪着向前,那车速可能就只比怠速快一点点。
虽然时间才刚刚下午一点多,但天是全黑的,不透光的那种黑,说是凌晨一点也完全没有不妥。
接着,前方车流渐缓,他们距离罗瓦涅米还有600多公里,燕岁觉得自己的体力还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还能继续开。
但景燃观察了片刻,“好像是前面出事故了。”
“喔……”燕岁怅然,“地太滑了。”
景燃先嗯了下,“地确实滑,但其实雪天开车,路滑是最不重要的因素,因为你滑、别人也滑,现在的量产车车身重量其实相差不太悬殊,大家在雪地的制动距离都差不多,所以可以说大家一样滑。”
燕岁就此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哦,那照你这么说,不应该出事故啊。”
“雪地开车的重要因素其实是启动和制动,次要因素是方向。”景燃说着,“收油,前车可能要停了,别踩刹,我帮你扶一下方向盘,你手别拿开,准备手刹。”
“好。”
像景燃这样辅助打方向的举动是正确的,就是事先跟驾驶员打招呼。
人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尤其在驾驶过程中如果有人来摸方向盘,绝大部分人会条件反射地下意识受惊。这是物种刻在DNA里的自我保护,就算来摸方向盘的是自己亲爸亲妈,人都会先惊一下。
所以景燃等到燕岁做好准备,此时前车在距离他们约莫150米的地方彻底停下并且打开双闪,就是警告后车减速。
但燕岁很明显地感觉到牧马人有些不受控制,比如他轻点刹车但无事发生。
“制动迟缓了是吧,这是正常的,你知道线性刹车吗。”景燃指导他,并扶着方向盘配合他的刹车,“轻点一下然后脚尖收回来,再深踩一点儿,然后收刹车,现在,再踩,每次都比上次更深一点。”
有点糟糕的话术。
但燕岁没有分心。
主要是不好好听指挥的话,一会儿可能会追尾。
“很好,起手刹。”景燃说。
在雪地制动,如果是景燃从前的赛车,他会根据路面结冻的程度,在制动的时候做预判性控车。
因为车辆打滑乃至转圈的根本原因是转向,让一辆车在冻雪上按照自己的期望滑行,就是控车。
在这位漠河站冠军车手的指导下,牧马人丛林英雄稳稳地停在距离前车两米的地方。
这一停,就是二十分钟。
前后车里先后有人下来了,大家往前走,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接着有人从前面返回来,大致说前面除了交通事故,问谁车里有医药箱。
“空挡双闪。”景燃说,“你在车里呆着,我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说着景燃就要松了安全带下车。
“我也要去。”燕岁说。
景燃回头看了看后面,后车也停了下来,但后面那辆是整个在路面横了过来停下的,典型是方向打多了,但好歹停下来了。
“那熄火吧。”景燃在后面拿了救援绳索和铲子,“走,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早点疏通它。”
燕岁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围巾!”景燃大声提醒他。
一下车老大的风,耳朵被风吹得生疼,燕岁绕过车头想说这样挺危险的,但他们一下车就看见路上很多人也都下车了。大家手里拿着救援用的东西,绳子啊,铲子啊,甚至有人拎了桶汽油。
“前面是出事故了吗?”燕岁问。
“可能是的,去看看吧,等救援车还得有一会儿,反正这车流一时半会动不了。”景燃看了看他,围巾裹得很严实。
全世界的驾驶员都差不多,这是燕岁看到眼前这幅画面的第一感觉,景燃即使只有二十三岁,但完美融入了这些父辈年纪的人们。
在飘雪的高速公路,车与车中间的窄过道,仅仅这么一小会儿,车轮旁边已经积起了小小的雪堆。大家穿着厚实的衣服,各色的人种,大家很默契地向前走,看看什么情况,能不能帮上忙。
景燃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旁边的大叔看看他,用不太熟练的英文问景燃,“That Jeep?”
“Yeah。”景燃点头。
“Nice car。”呵气成霜,大叔的胡子沾满了雪花片儿。
景燃笑笑,“Thanks,we rented it。”没有装逼,很自然地承认车是租来的。
大叔依然点头,大致是表示,眼光不错。
终于,他们看见了事故车。
燕岁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过来,“哇,这么惨烈啊。”
“估计刹车踩猛了,踩刹的时候又带了方向,车失控之后又想反打方向救车,结果钟摆,直接上护栏了。”景燃给他解释。
面前的一辆SUV,A柱整个歪了过去,左侧大灯碎了一地,几乎三分之一的车头都陷进了高速路旁边的雪坑。幸而车里的人没事,一男一女,正苦着脸。
苦着脸的原因是,有个好心人打算用自己的车把他们拽出来,但拽不动。
景燃上前看了看,看了眼事故车又看了看拽车的车。
拽车的车主下来耸耸肩,摇头,表示自己尽力了。的确尽力了,景燃能看出来,这时候大家有些语言不通,但比划两下都能懂,并且达成共识,他们决定齐心协力把车推出来。
“不好推的。”景燃走回燕岁身边,“还是得靠车拉,这车的转向已经坏了,车轮方向打不了,硬推的话,车还是朝着前轮的方向。”
但他们俩都不会说芬兰语,而且这么一大段话交给翻译软件……也不稳妥。
燕岁:“那么可以人力拽着绳索往外拉吗?就像拔河那样。”
“我去前面看看。”景燃说。
“看什么?”
说话间,下来援助的车主们已经站好位,大家数着数儿往前推。燕岁赶紧也加入他们帮忙。
景燃继续往前走了走,他在看前面有没有能帮忙的车。
不是救援车,而是全时四驱、动力够强、马力够猛的车。因为堵成这个样子,前堵后也堵,救援车大概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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