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岁歪头,“我的主场?”
“意大利。”景燃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燕岁的腕表,“法拉利的主场,我去看F1大奖赛。”
“哦……”燕岁恍然,他是个赛车手来着,“是你参加过的比赛吗?”
景燃摇头,咽下嘴里的食物,“不一样的,F1是场地赛,我跑的是拉力,我在荒郊野岭跑。”
“那多危险。”燕岁睁大眼睛,“没有赛道吗?”
景燃想了想,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到一个视频,然后把手机递给他,“拿着看吧,顺便下饭。”
事实上燕岁看得相当入神,短短五分钟的视频他一口都没吃。
视频是景燃驾驶在群山之间。
“这一截视频,当时在雅鲁藏布江的拐弯点,再往西一点儿就是喜马拉雅山。”景燃说,“就是横断山脉,它的范围比昆仑山还大,有7座山系。”
视频里的行车画面,是赛车的驾驶室视角,燕岁能看见前挡玻璃外面的荒野山林,也能看见景燃不停换挡、拉手刹、放手刹的动作。
视频颠簸得相当厉害,直到一个飞坡——
“哇。”燕岁惊叹,“这车不会摔坏吗?”
“当然会。”景燃说,“就视频里这辆,去年被我开废了。”
显然,超出了燕岁的知识储备,燕岁问了一句非常可爱的话,“你给车道歉了吗?”
景燃捏着一块披萨笑吟吟地望着他,“你都不问问我死活啊?”
“你不是就坐在这儿呢吗?”燕岁回敬他。
也对,景燃回忆了一下那次比赛,和他聊了一整个晚饭。
拉力赛并不如F1那么广为人知,所以燕岁没有概念,也很正常。景燃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
“拉力赛没有赛道,你知道长白山天池峰吗,就是赛会指挥中心告诉你,这个赛段从山脚开到天池主峰的山顶,反正上山就那一条路,你开上去就行。”景燃说,“每个赛道都是这样,赛会给我们一个路线图,领航员照着图编制路书,然后,出发。”
燕岁半懂半懵,“长白山天池啊……真好,跟自驾游似的。”
“嗳其实你说的……”景燃一笑,靠在椅背上,“差不多也有点那个感觉。”
景燃说:“你听过许巍的《蓝莲花》吗?”
燕岁点头。
景燃:“那会儿网上有句话,’你的一句蓝莲花,我就走到318‘,好多人在那首歌底下留言,说这辈子一定要自驾一次318,四个车窗全降下来,车里要大声地放《平凡之路》、《曾经的你》,网上还有句话,’许巍的歌费汽油,朴树的歌费轮胎‘。”
燕岁听得入神,“你们赛车里可以放歌吗?”
“我们不装音响,达喀尔拉力赛有一组连车门都没有,因为要减轻不必要的重量。”景燃说,“车手和领航都是从车窗里爬出来。”
燕岁长长地“哦”了声。
“我们也不降窗户,风阻大。”
三个月往前的那些日子,他过得当真是羡煞旁人。同龄人要么刚毕业,奔走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找工作谋生,要么继续苦读在研究生课业浮沉。
他呢,他和他的好兄弟,和他的车队同事们,最远去到羌塘,最冷去了漠河,最热去了沙漠。
他和车迷合影,送给他们自己的棒球帽,他和他的领航、赛车,一起在年度冠军颁奖台上被大家喷香槟。
景燃曾是无数年轻人艳羡的对象,谁想坐在工位上写报告,谁想在地铁里一挤就是半小时起,谁想周五下班了被通知要做个PPT。
那时候他多潇洒。
“环塔拉力赛,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燕岁问。
“对,那一带。”景燃说,“字面意义上,环塔,就是环绕着塔克拉玛干跑一圈。但是这个难度和赛程,没办法在十天内结束,所以一般是绕一半就差不多。”
燕岁又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塔克拉玛干啊,真好。”
“哪儿好了,喝了半个月的沙子。”景燃吃了块饼干,“还是西藏好,早几年想去跑川藏拉力赛,一直没机会。”
燕岁和他对望了半晌。
燕岁没问,因为燕岁看得出来,景燃不想说。
“那太遗憾了。”燕岁支着下巴,“我只知道川藏线318,但我没去过。”
景燃想了想,“我也没去过,川藏北线有条路,六千多的海拔,号称只有飞鸟可过。”
“你呢,你在德国都跟人怎么玩的?”景燃问。
燕岁撇了下嘴,“早知道你是赛车手,我就不该说我跟人飙车,自取其辱。”
“没有的事。”景燃把盛着曲奇的盘子推到他手边,“我还没去过德国那个不限速的公路,长什么样的?给我讲讲。”
“就是高速公路,三条主车道,一条应急车道。德国有路权,超车必须从左边超,所以其实那条路上车速最快的就只是最左边的那条车道。”
景燃点头,认真地听。
燕岁便接着说:“那时候在柏林,有一个纪念巴赫的音乐会,当时阿笙……啊,就是我朋友圈那个说了八百个人坏话的女孩儿,她男朋友是音乐会上的小提琴乐手,音乐会结束后我们就去飙车玩。”
“她男朋友给我弄了台GTR,他自己开一辆R8。”
景燃挑眉,“谁赢了?”
“当然是我。”燕岁骄傲,“阿笙男朋友是小提琴手,我学的是钢琴。”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景燃不解。
燕岁笑了起来,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为什么钢琴底下,中间那个弱音踏板很少踩吗?”
景燃对钢琴贫瘠的认知里,只知道钢琴有三个踏板,遂摇头。
燕岁说:“因为我们搞艺术的就是不爱踩刹车。”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钢琴三个踏板从左到右,刚好对应车子底下的离合、刹车、油门。车子踏板中间那个是刹车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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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生就是为自己辩护一辈子
景燃没有在燕岁家过夜,他自己的画、行李,都在酒店里。
那天他们聊到很晚,最后燕岁把他赶走了。
燕岁说,你快走吧,你再不走,我就舍不得了。
景燃一时不知该不该高兴,只能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燕岁笑得很乖巧,告诉他,因为你要去法拉利的主场看F1啊,多好啊,不能错过了。
其实当时景燃想告诉他,自己早就因为他错过了加拿大大奖赛,错过了达喀尔拉力赛发车仪式,也不差意大利蒙扎了。
但景燃回过神来,他的确该走了。
再不走,他自己都要舍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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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景燃坐上了去往意大利的飞机,燕岁在赫尔里画廊继续画画。
格兰对于燕岁的回归非常开心,金毛小伙既想上前搭话,又怕打扰他作画。只能借着进来送咖啡和食物的机会和燕岁说上两句话。
“谢谢。”燕岁环顾一圈,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小圆桌,“麻烦你放在那里吧。”
格兰有些犹豫,“可是……这样咖啡就凉了。”
“没事的,我想赶一下进度。”燕岁说,“我会尽快喝掉。”
格兰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一头金毛在画室的灯下面亮晶晶的,他说:“画展开一礼拜,你就算第七天才画完也没关系。”
话虽如此,燕岁总归是不好意思拖到那么久。但他也不想辜负格兰的好意,因为为了维持赫尔里画廊,赫尔里太太说,格兰每周末的早上还要去咖啡厅打工。所以格兰做的咖啡十分美味。
“好,那就先喝咖啡。”燕岁把画笔放进水桶,调色盘轻轻放下。
果然味道不错,燕岁露出惊喜的表情。
而等着他喝下第一口的格兰,正等着这个表情,“怎么样!”格兰简直是一个大写的求夸,“我工作的咖啡厅店主是个意大利人,你知道的意大利人做咖啡是全世界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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