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闻景来回接送都由顾家负责,他背着包坐进专车,并站在顾家门前时,仍觉得不真实。
顾夫人出席活动还没回来,管家请盛闻景去客房休息。
盛闻景带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适合顾时洸学习的教科书。
客房是上次他去过的那间,直通露台。
只不过露台没有狐狸,花倒依旧盛放。
属于顾时洸专属的琴房在三楼,连着他学习的书房。盛闻景路过的时候,顾家的佣人正在打扫,他们将工人施工后无用的隔音棉垫拿出来。
盛闻景后退几步,为他们让开通道。
顾家很大,大到如果一家人的作息并不一致,很有可能产生十天半个月都不见面的情况。
但这家人似乎格外注重亲属联系,客厅摆着他们的全家福,看日期,应该是每年都会合照一张。
盛闻景坐在露台摆设的秋千中吹风,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略微整理了下褶皱的裤腿,道:“下午好。”
顾堂:“下午好。”
他们的见面,每次都是以问好开始。
盛闻景说罢,继续坐进秋千里。
他正在看班级群里的消息,最近期末考试,班主任布置了很多任务。
即使休学,盛闻景也没有从原先的班级群中退出,老师会在群里发很多教辅资料的电子版,他能随时下载,老师也很愿意帮助他学习。
“母亲说她会回来晚一些,所以晚餐大概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顾堂怀里抱着狐狸问。
狐狸从顾堂怀里跳至地面,灵活地蹦了几下,最终钻进盛闻景怀中。
盛闻景摊开手,将收在掌心中的紫藤花瓣放在狐狸头顶。
“没有。”盛闻景低声说。
狐狸好像比上次更重了点,他小声问狐狸,“你的晚饭吃了吗?”
“它和我们一起。”顾堂说。
狐狸又不是人,怎么能跟人一起作息。
盛闻景松开狐狸,想将它还给顾堂。狐狸却对着他敞开肚皮,在秋千中打了个滚,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盛闻景。
“你的狐狸饿了。”盛闻景冲顾堂伸手。
顾堂不明所以。
盛闻景:“我知道你有带小零食。”
话落,顾堂先是愣了下,随后笑起来,他极慢地走到距离盛闻景半米的位置,道:“可小零食在哪呢?”
盛闻景揉揉狐狸的肚皮,“它都饿扁了。”
“真是个没有善心的主人。”
一看顾堂就是惯会吊人胃口,提起对方好奇心的人。
然而盛闻景并不吃这套,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猜谜。
宁愿让猜谜的人急死,他都不想自己钻进猜谜人的陷阱中。
顾堂猜盛闻景还在生气那晚的事,盛闻景表现出的每个动作,都表露着极强的距离感。
顾堂说:“我家有两处不能去,我父亲的书房,以及地下室。”
“我还以为,另外一处是你的卧室。”盛闻景掀了下眼皮,“你弟弟第一次上课,我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再次对我使用暴力,还请你们顾家安排信得过的人在场。”
“可从上次的反应看来,你并不怕他。”顾堂道。
是,盛闻景并不害怕顾时洸。
顾时洸一看就是花架子,并不如从小在孩子堆里玩出来的盛闻景。
盛闻景经常和同小区的男孩打架,小学六年级找初中生打,初中毕业时已经可以和高三硬碰硬。
“可我体质不好,太瘦了。”他将胳膊抬高,在顾堂眼前晃悠几下,“你看,这么瘦,顾时洸用点力就能让我骨折。”
“好,我会向母亲说明。”
出乎意料的,顾时洸第一堂课格外配合。
“其实你的天赋很好。”盛闻景合上书道。
顾时洸脸色铁青,冷道:“这还用你说?”
盛闻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顾堂,继续道:“因为你有基础,所以我们下次会学习另外一首夜曲,到时我希望你能将整个谱子背会。碍于还要去学校学习文化课,所以期限是两周。”
“背不会!两周时间根本不够!不行!”
“曲子很简单,我六年级就会弹了,当时我的老师要求我两天后将这首默写给他看。”盛闻景淡道,“听说顾夫人与顾先生的学历很高,根据基因遗传原则,我想以顾二少的智商,一定能够完成。”
顾时洸恶狠狠地盯着盛闻景,正欲开口骂人,转而发现顾堂正放下书看向这边。
他瞬间泄气,不情愿道:“知道了,现在能下课了吧?”
“盛——老——师!”
盛闻景弯眸,“好的,祝你好梦。”
根据盛闻景的观察,顾时洸应该是害怕顾堂的。
他看着顾时洸气势汹汹的背影,一时恍惚,觉得他很像小时候的自己。
被父亲强制扭送培训班,坐在钢琴面前,忍不住幻想将可恨的琴键,一个个残忍掰断。
他没发现自己正在笑,以至于顾堂出声,都没能打断回忆。
“顾时洸怕我,所以只有我的话他才肯听。”
顾堂说:“你不喜欢我观察你,那么你自己呢?”
月色从白色纱帘之中穿透,落在顾堂脚边。冷调的白炽光照亮整个房间,盛闻景安静道:“为了不打消你弟弟的自信心,我撒谎了。”
“这首曲子,我五年级就能带着上台演奏。”
他的手虚虚按在琴键之上,“你觉得好听吗?”
顾堂:“我对音乐一窍不通。”
“我想,优秀的钢琴家具备的特质,不应该是登入殿堂后,被全世界称作最高雅的艺术。最普罗大众的文艺,才是最优秀的存在。”
“例如欢乐颂,或者致爱丽丝这些耳熟能详的,深入大街小巷的钢琴曲,才是我最喜欢演奏的。”
一窍不通只是包装着礼貌下,对这首曲子的不理解与不欣赏。
“但也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并不代表所有喜欢弹钢琴的人。”盛闻景耸了下肩,“不能否认的是,那些越难以欣赏的曲子,其中蕴含的技术含量越高。”
“所以我的意见是,如果顾时洸真的不喜欢,或许你们从一开始就不该逼他。”
须臾,盛闻景忽然对顾堂说:“最近我要参加一个比赛,正在练习参赛曲,你想听听看吗?”
因为是盛闻景也才刚开始学习的曲子,弹奏时不免磕绊。每次出现错误的时候,盛闻景都极快地皱下眉。当顾堂以为即将结束时,盛闻景又突然从头开始,连续弹了好几遍。
直到他手指微微发抖,没法再精准控制力道。
“如果是韩老师在场,一定会打我的手。”盛闻景叹道。
“我没听出什么不好。”顾堂安慰道。
盛闻景:“韩老师教训人的时候很凶。”
说着,他比划了下韩左打人专用的尺子,“上到大学生,下到小学生,他都打。”
为了照顾周晴,以及早出晚归打工,盛闻景已经很久都没有去韩左那里上课。
也就是说,小半年没被老师教训。
之后的几次钢琴课,顾堂仍准时坐在书房内的沙发中,顾时洸要想发火,恐怕还得看看他哥的脸色。
顾堂简直像是盛闻景镇压顾时洸的尚方宝剑。
顾堂出门与朋友酒吧喝酒,朋友端着酒凑到他身边,笑道:“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你,哪里的小妖精勾得顾少魂都没了,每次叫你出来,你都找各种借口。”
“时洸弟弟知道你老拿他当借口吗?”
顾堂无奈摇头道:“时洸不肯学钢琴,如果我不在,恐怕这次找到的老师都得被他再打进医院。”
“我说你家什么没有,非要他学钢琴,孩子不喜欢就不学了呗。”
“天天祸害钢琴老师怎么成?”
“这次又是哪位老师愿意撞枪口?国内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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