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定睛一看,什么红斑,那分明是个咬痕。
老实孩子季圆顿时红了脸。
这咬痕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他脸红红地想,看不出来啊,他舅舅还挺生猛,虽然段执不是什么温香软玉,但这下嘴也太狠了。
想到这儿,他又有点歉疚,帮段执打下手更卖力了。
他犹豫着,含蓄地对段执说,“你还挺,挺贤惠啊,这么累了还给我舅舅做早饭。”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段执一眼,想起自己最近猛补课的耽美小说,“你要不去歇歇吧,后面热牛奶煮咖啡我还是会的,你腰不酸吗?”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小声,说完自己就恨不得钻地下去。
但段执还是听到了。
他手下动作一顿,本能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我腰酸?” 他颇为不善地看着季圆,“我为什么要腰酸?”
季圆瞪大了眼,没想到段执这么豪放。
这他可怎么回答。
他心虚地看地板,心想他舅舅待会儿不会揍他吧。
但他想想,还是不怕死地说了一句,“我舅舅…… 太厉害了呗。”
哐当。
段执手里的锅铲放在了案板边。
他望着自己这新出炉的大侄子,彻底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
让叫两声,季圆还就真拿他当舅妈了啊。
段执默默地看着季圆,内心十分沧桑,觉得这室友果真是个缺心眼子。
但他想了想,怕季圆听不懂,也没绕关子,直白道,“你清醒点,我是上面那个。”
哐当,这次是季圆手里的黑胡椒罐子掉在了地上。
第50章 纸爱心
季圆崩溃了。
等季书言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他侄子把他男朋友追得满屋跑。
但再仔细一看,又像是他男朋友仗着人高腿长,不怀好意地溜他侄子玩。
“你们干嘛呢?” 他问。
季圆跟段执都停了下来,季圆气喘吁吁地扶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看着段执,艰难地吐出两字,“没事。”
段执抱着手臂,从容地站在餐桌另一边,抬起头对着季书言笑了笑,“我们闹着玩呢。”
季书言往这两人看了几眼,一个字也不信。
但他也懒得问。
找了一个跟侄子差不多大的男朋友,就相当于在别墅里同时养了两只哈士奇。
只要不拆家,他都不会插手。
“那就来吃早饭吧,别闹了,” 他拉开椅子在桌上坐了下来,“也不嫌累。”
季圆对着段执轻哼了一声,一马当先,占据了季书言的左手边。
段执也不跟他争,在季书言另一侧坐下,满面春风,极其自然地帮季书言的烤面包上抹黄油。
就很像两个小学鸡在抢家长关注。
季书言假装没看见,专心吃早饭。
.
早饭吃完,三个人就各奔东西了。
季书言去了医院,今天他之前主刀的一位老先生出院,家里人特地推着老先生来感谢他。
“不用客气,这是医院该做的。” 季书言淡淡道。
他说的也是心里话,他们私立医院,本就收取了相应的费用,而他作为医生,全力救治更是天职,责无旁贷。
他对这个老先生也有点印象,一开始是送来急救的,儿女都很孝顺,在他们医院包了独立病房调养,算得上晚年安逸。
但是老先生虽然才六十五,却因为帕金森和老年痴呆,容易忘事,被儿女围绕着也一言不发,更不理季书言,只愣愣望着窗外。
但就在子女要跟季书言道别的时候,他却像突然回过神,抬起手,拽了拽小女儿。
他的小女儿低下头,“怎么了,爸?”
“我们要回家了是吧,” 老先生说话有点含糊,声量却不小,“你妈妈肯定在家等我们,路上,你去,买束马蹄莲!你妈喜欢!”
最后几个字尤其大声。
他自己耳背,就当别人也耳背。
季书言听得嘴角翘了翘,觉得这老人家还挺有意思。
但他眼神一扫,却发现老人家的子女并没有笑,反而有些无奈。
小女儿替爸爸掖了掖外套,熟练哄道,“好,待会儿就买。”
这位郑女士又抬起头,跟季书言道别,“季医生,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的帮忙。”
说完,他们也不再耽误季书言的休息时间,推着老先生往外走。
都走出好几米了,还能听见老先生中气十足在跟儿女提要求,说他住院住得都邋遢了,要买新衣服,不然要被老婆嫌弃。
但这次季书言却笑不出来了。
他刚想起来,这个老先生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当初这位先生被送来急救,就是在买花去给妻子扫墓的路上,突发意外。
这些天住院,他的儿女也说过,老先生的记忆力时好时坏,有时候是清醒的,有时候却总以为自己还在十来年前。
十多年前,这位妻子还没有去世。
季书言沉默了地在桌后坐了会儿,才站起来推开窗,点了根烟。
他其实很少为生老病死感伤。
做医生这一行,太容易共情不是好事,自己的情绪也会被消耗。
他见得多了,又失去了最亲爱的姐姐,对于人世无常四个字,可谓是刻在了心里,很少再为什么事情心有波澜。
但刚才那个老人家,居然让他心头有些发涩。
他听那老人的儿女提过,说他们妈妈比爸爸大了七岁,他们妈妈是镇上的语文老师,而爸爸当年只是个裁缝店的学徒。
但小裁缝最终追到了自己心怡的姑娘,成家立业,生活条件一年比一年好,两个人却还是恩爱如初,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们妈妈前几年因为癌症去世了。
这能说什么呢,季书言想,只能说天不遂人愿,多的是怨侣相伴到老,恩爱夫妻反而不能白头。
他又抽了几口烟,入口却觉得不对,把香烟转过来一看,果然是拿错了,拿成了段执的云烟。
不过抽都抽了,他也懒得换。
他依旧看着窗外,脑海里却想到了段执。
其实他很少会去想他和段执以后的事情,他跟段执年龄差得太多,他注定要比段执先行老去。
他四十岁的时候,段执才二十七。
而等他六十岁,段执才正值壮年。
他们永远没有般配的时候。
只是他不喜欢庸人自扰,也从不要段执给自己任何承诺。
但刚才看见那个惦记给自己妻子送花的老先生,他却情不自禁想到了另一桩被他回避的事情。
如果他侥幸跟段执过到了老。
他却比段执先走一步,段执该怎么办。
这是很可能的事情,生老病死,谁也回避不了,年纪相当的夫妻都要面临这个问题,又何况是他们。
他想起刚才那个老先生,起初是茫然地发着呆,说起妻子的时候眼神却突然亮了,可等他回了家,发现怎么等也等不到妻子回家,他又是什么心情呢。
季书言微眯着眼,望着窗外干枯的梧桐树,心头有一丝沉重。
他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咳的喉咙都有点疼。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把窗户打得更开。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想摸个润喉糖,却感觉手被硌了一下,口袋里有个长形物体。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段执给他买的护手霜。
他在医院消毒次数多,手指总是干燥,甚至容易开裂,他自己又不放在心上,段执就买了一堆护手霜,到处给他塞。
他盯着这支黄色包装的护手霜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笑,拧开管口,往手上涂了一层。
他不怎么讲道理地想,总这么贴心干嘛。
害他清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徒增了许多烦恼。
.
时间一晃就到了 1 月 7 号
段执跟季圆都考完了试,正式迎来了寒假。
他俩是宿舍最早走的,最后一门考试刚结束,就开始收拾行李。
季圆家就在本地,刘思源和楚夏也习惯了,但段执以前可都是最后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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