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识秋躺下以后却忽然没了困意,听着雨声,看着天花板发呆。
半晌,他翻了个身,看到冉秋意的手机还在亮着,停在微信界面,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他很幼稚地想要抢夺师弟的注意力,暗自寻了个话题,开口道:“秋意,你知道罗其锐为什么突然想回项目组吗?”
冉秋意闻言,果然放下了手机,和他面对面躺着,说:“嗯…… 应该是想要更多的项目经验吧。”
“这个项目本来是他负责的,前期的所有工作都是他在安排,” 姚识秋往枕头边上挪了挪,继续说,“但他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责任心,该完成的事,没有一项是完全按照要求做的,都是能糊弄则糊弄。”
“后来他想今年十二月毕业,和老板说没时间兼顾项目,就把他留下来的烂摊子全扔给我了,这个项目到我手里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是。”
“现在他想回项目组,是因为他那篇文章被毙了,毕业论文也差得远,在十二月之前他根本达不到要求,少说也要再等一年。”
“他看这个项目已经进行到这个程度了,后续没有什么需要克服的难点了,就想从我手里再拿回去。”
姚识秋本来只是想找个话题跟冉秋意聊天,结果越说越激动,他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来,露出裸着的上身,胸口重重地起伏几下,“他把我当什么了?给他收拾完烂摊子就一脚踹开?”
冉秋意见他脾气又要上来,立即支棱起来,坐到姚识秋床边,把人按回枕头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到下巴底下,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被子,“师兄,你该睡觉了,乖。”
姚识秋这回没那么容易被哄好,躺在枕头上,继续说道:“他想从我手里抢东西,要是别的也就算了,反正我不缺项目,也不缺课题,让就让了。”
“但是接收机这个项目,就是不行。”
冉秋意觉得他现在这样子真的像个小孩,对自己喜欢的玩具非常固执,一定要攥在手里才行。他坐在姚识秋床边,含着笑,带着点揶揄意味,问他:“哦,为什么这个就不行啊?”
“我要是让给他了,你以后就是他手底下的人了,” 姚识秋伸出胳膊,拉住了冉秋意的手腕,很认真地看着他,“你工作的时候太投入了,遇到问题爱钻牛角尖,跟人相处又不留心眼儿,要是跟着罗其锐,肯定会被他欺负,所以我绝对不能让他再碰这个项目。”
“不过你昨天把他骂了一顿,倒是把我吓着了,“说到这里,姚识秋终于是放松地笑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冉秋意的脸,“平时看着软,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硬气。”
冉秋意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刚才师兄还跟个小孩似的闹脾气,怎么一下子就换成他是需要照顾的小孩了,要师兄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罩着,生怕他被别人欺负。
趁他走神的时候,姚识秋坐起来,碰了一下冉秋意的后颈,“你这里好像晒伤了,疼吗?”
在海岛晒了一个星期,干起活来根本顾不上补防晒,冉秋意后颈那一小片皮肤有些泛红和破皮。姚识秋自己倒是还好,平时打球也经常在太阳底下晒着,习惯了,但冉秋意本来就瘦,这段时间因为熬夜加班,肉眼可见地憔悴,跟着自己出差一趟,还晒伤了,他看着难免心疼又自责。
“没关系,不碍事的……”
冉秋意还在癔症着,下意识往后伸手,正好勾住了姚识秋的指尖。
指尖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电流打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了,昏暗的房间里,对视一秒都觉得暗流涌动,不知道是谁先松开了手。
太近了,毕竟是刚坦白过性取向相同,又在许多时刻有过暧昧前科的两个人,冉秋意感觉不合适,应该拉开距离,结果他刚想起身坐回自己的床,就被姚识秋捞进了怀里。
姚识秋还裸着上身,这么一拉扯,借着惯性,冉秋意的脸直接贴在了他的锁骨上。
冉秋意顿时乱了阵脚,声音都有些抖了,“师、师兄……”
“抱歉,” 姚识秋松开一些,拉过被子,只隔着被子虚虚地搂着冉秋意,“不是故意撩你,就是单纯抱一下。”
他叹了口气,“就抱一下吧,秋意,这段时间跟着我辛苦了。“
冉秋意没有挣扎,因为他从姚识秋那句叹气里听出了浓浓的疲惫,他差点忘了,师兄不是时刻电量充足的机器,他是会累的,他偶尔也需要一个来自并肩作战的队友的,安慰或鼓励性质的拥抱。
怀里的人比预期中要乖很多,姚识秋埋在他颈窝,闷闷地笑了,“但是以后…… 我还是想让你跟着我。”
“别人我都不放心,我得亲自带着你。”
“我最看好的小师弟,不能让别人欺负。”
被姚识秋抱着,听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冉秋意回想起了过去两个月的许多片段。
凌晨加班,姚识秋的那部分工作已经完成了,本可以回去休息,他却拎着一袋宵夜返回实验室,陪着他一起调试;出差,在烈日炎炎下测试,姚识秋衣服都湿透了也从来没喊过累,只剩下两瓶冰水,一定会先递给他和宋彦辉。
这段时间通过管着师兄、哄着师兄来获得成就感的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小孩,而师兄是那个为他兜底的人,给他底气和方向感。
有师兄在的时候,他永远不需要担心,天塌了都有师兄顶着,他又需要怕什么呢?
第10章
下雨天睡午觉最容易睡不醒,冉秋意感觉自己做了很多个梦,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缠住了,越是想要醒来,就陷得越深,怎么也抬不起眼皮。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秋意秋意,秋意秋意的。
太多人这样叫他了,有他从小到大都熟悉的,有他逼着自己不要去回想的,也有时间不长但是让他感觉很舒服的,他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听得直皱眉,手伸出被子,想要抓住点什么。
姚识秋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冉秋意床边,试了几次还是叫不醒他,索性凑得更近,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睡脸。
这么乖巧白净的一张脸,睡着的样子更显得稚气未脱,招人疼,撇一下嘴角都能把小梨涡的位置暴露出来。
他看到冉秋意的手在被子外面胡乱划了几下,没找到目标便安分下来,瘦白的手指微微蜷着,指节纤细漂亮,食指的指甲盖上有被牙咬过的痕迹,是冉秋意写东西时下意识的习惯。
姚识秋看了许久,握住那只手,轻轻捏了一下,“起床了秋意,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房间里依旧拉着窗帘,像是沉在黄昏或是天明前的昏暗里,让人辨不出时间,冉秋意努力睁开眼,看清了眼前人的轮廓。
…… 是师兄啊。
他敷衍地 “嗯” 了一声,把被子扯过头顶,躲进去不动了。
起床永远第一名的冉秋意也有这般耍无赖的模样,姚识秋可新鲜了,把他头顶的被子扯下来,逗猫似地挠了挠下巴,“宝贝儿,原来你也会赖床啊?”
冉秋意刚才还想快点醒过来,被叫醒了又不乐意离开被窝了,他用小臂挡着眼睛,讲话的鼻音很重,温温吞吞的,“师兄,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 姚识秋完全停不下手上的动作,趁人还没睡醒,又捏捏他的脸,“雨快停了,秋意,我们去看海吧。”
冉秋意缓过一阵困顿,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到姚识秋的眉眼间有掩不住的期待。
不知怎么,他也开始期待。
过去的一周都在忙着验收,制定下一步计划,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园区里,虽然身在三亚,但活动区域仅限于酒店和园区,他们连一眼海的轮廓都没看到。
本来是没有什么错失风景的遗憾,姚识秋和冉秋意都不是第一次为了项目出差,早就习惯了这种强度和节奏,但既然这场雨延长了这一趟匆忙的旅途,不抓住机会去看海的话,倒像是会留下遗憾了。
冉秋意换上了白 T 恤,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爽干净的学生气,蹲下来弓腰整理箱子时,T 恤贴在后背上,勾勒出瘦条条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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