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去过寺庙,想去看看,”荆璨解释,“而且,如果顺便能求个健康平安、学业有成,也不错是不是?”
贺平意其实是不信这些的,不过荆璨这么说了,他也不想泼他冷水。再加上青岩寺周围的风景不错,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冬,寺庙里已经没有葱郁遮天的树木,但上山路上的集市、寺庙周围的红墙石瓦,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好吧。”贺平意说,“正好下次放假是你生日,我还琢磨要带你去哪玩呢。”
荆璨听了,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贺平意扭着车把超过了前面一个不急不慢骑着车的大爷,转头哼哼了两声,说:“那有什么难的,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道。我在你们班主任的桌子上看到过你们班的人员信息表,就把你生日记下来了。12月2号,挺好记的。”
“哦……”
本来荆璨没打算跟贺平意说他生日的事的。其实从八岁起,他就没有再期待能够通过生日得到什么,每次宋忆南问他有什么愿望、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也只会回答,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这逐渐成了标准答案,再遇到类似的问题,荆璨想都不用想,就能拿到一百分。他习惯了无欲无求,也早就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欲望。
今年呢?
荆璨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贺平意的后脑勺。
遇到贺平意以后,他的克制、习惯,好像忽然都失了灵。琐碎的生活开始频繁地触发他的愿望清单更新键,而每一个愿望前,都加上了一个特定的定语。就像今天,当教室里的钟表指向九点二十五,离放学铃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坐在教室里的荆璨忽然想,如果今年生日,能和贺平意去一趟青岩寺就好了。
他也想拜一拜,给贺平意求个万事圆满。
第二十六章
清晨的闹钟响起,荆璨猛地坐起了身。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他便从床头摸起了一只马克笔,掀开笔帽,举到墙上挂着的日历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号——青岩寺的行程敲定下来后,荆璨便在每天早上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而正是这样重复且简单的行为,让他对生日前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
荆璨原本想着生日那天要一直和贺平意待在一起,但提前几天却接到了宋忆南的电话,让他到时候回家吃饭。他捏着电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本想拒绝,可是听到宋忆南补充,说是荆在行让她打的电话,便还是迟疑地应了一声。紧接着,他又赶紧说:“但是我晚上再回去吧,晚饭之前到家,行么?我和同学约了一起出去玩。”
宋忆南虽有些意外,但也很是高兴荆璨能够交到这么要好的朋友。她有些好奇地询问了荆璨要和谁出去玩,荆璨在电话这端轻声说:“他叫贺平意。”
生日前一天晚上,荆璨早早就躺到了床上。墙上的钟表仍在记录着时间前进的足迹,荆璨盯着它看了半晌,意识到,再过两个小时,他就十七岁了。
十七岁,在大部分人看来都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纪。
未来还没有到来,一切的灿烂期待好像都可以合理存在。
荆璨不知道别人的十七岁是怎样的,但于他而言,在十七岁之前,能和贺平意成为朋友,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情。
指针朝着十二点奔去,时针与分针终于重合的一瞬间,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手机提示音。荆璨似有预感,一个激灵后,连忙捞起手机查看。
“下来开门。”
下来开门?
贺平意来了!
完成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信息转换后,荆璨甚至来不及把身上的被子掀开,便猛地坐了起来,蹦下床的过程中还差点被被子绊住脚,荆璨一个踉跄,顾不得稳住身形,就已经拉开门朝外奔。
房子的大门打开,隔着院子,荆璨便已经看到了亮着的那一盏车灯。
很熟悉,就是这盏灯,每天在他回家的路上打出一片光。
荆璨踢踏着拖鞋跑过院子,鞋底打着石板路,发出的声响竟像是夜色中稀疏的掌声。
“你怎么来了?”
冷空气已经可以为话语填上白雾,勾勒着少年人的急切。荆璨站在院门口,喘息声稍微有些大,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贺平意。
贺平意还坐在他的小电动上,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蛋糕盒子。外面的路灯不大亮,贺平意的半张脸都埋在阴影里。但即便如此,荆璨似乎也能清晰地看到贺平意的眼睛里独有的那份光芒。
“我当然不是来逛街。”贺平意说着,把手里的蛋糕举到荆璨面前,晃了晃。
荆璨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忙伸出两只手托住蛋糕,小声祈求:“哎,别晃。”
“那你拿好了。”贺平意噙着笑松了手,还顺带把荆璨已经滑落到胳膊上的外套拽了上来。
小电动进门时被门槛拦了一下,荆璨挪出一只手拽上后座椅背,刚要使劲,就被贺平意拍开:“我来,你拿着蛋糕。”
贺平意带来的是一个白色奶油蛋糕,蛋糕不大,上面有用巧克力酱画的图案,是一辆简笔画版的AE86。除了这幅画,蛋糕上便再没有什么别的装饰,只在侧面写了几个大字,“祝荆璨生日快乐”。
七个字,用了七种颜色,像是要把所有美好的祝福都汇集在这个蛋糕上。
“怎么样?”贺平意扯开一张椅子,坐下,指着桌上的蛋糕说,“好看吧?这可是我亲自画的。”
荆璨用胳膊撑着脑袋,趴在桌子上,更加凑近了这个过于可爱的小蛋糕。
他完全没想到贺平意会给他做蛋糕,尽管知道他们是好朋友,但他从来不觉得贺平意对他的好是理所当然,他甚至觉得,贺平意根本不需要对他这么好。
他想开口谢谢贺平意,可是掩在胳膊下的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觉得有股涩涩的情绪涌到喉咙上,挤得喉咙都在痛。
“怎么样啊?”见荆璨不说话,贺平意便歪头,将视线绕过蛋糕,去看荆璨的脸。
这一看,贺平意吃了一惊——尽管已经用胳膊挡了大半张脸,可荆璨那红红的眼眶,实在很难不让人看出来他的情绪。
贺平意没想到一个蛋糕能有这样的效果,他静静地看了荆璨几秒,没有再出声询问,而是将上半身向后撤,靠到椅子上,留给荆璨一点隐蔽自我的安全距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荆璨感觉到了贺平意体贴的沉默,他尽力将起伏得过于厉害的情绪压下去,可再开口,声音里的颤动还是暴露了心中感动。
“还是你画的车比较好。”
贺平意怔了怔,随即唇畔弯起,笑了:“认输了?”
荆璨笑着朝他点点头,似是放弃了一切专业的评判标准。
“认。”
一个字,弄得贺平意心满意足,浑身都舒坦。他抬抬下巴,示意荆璨:“那寿星拆蛋糕吧。”
荆璨把手搭上缠绕在盒子上的白色丝带,还没使劲,却又停住。他想到什么,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里竟是欣喜的神色:“我们不在这吃,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冬天的夜晚很冷,推开天台的门,荆璨便被一阵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天台上有几盏黄色的灯,荆璨摁下开关,黑漆漆的世界便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转头去看贺平意,想跟他炫耀自己在这里的作品。可真的回过头,却一下子愣住——贺平意靠着门框看着他,嘴角挂着很淡的笑意。头顶刚好亮着一盏灯,洒下的昏黄灯光将贺平意完完整整地裹住。那一双眼睛荆璨看过很多次,但这次,好像比往常任何一次都看着温柔,就好像,他是在看着什么……珍宝。
这个词突然不打招呼地蹦到脑海中,把荆璨自己也吓了一跳。
自作多情。
“你……”心跳好像在加速,荆璨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蛋糕绳子,问,“干嘛一直看我?”
贺平意将头微微偏了一个角度,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坦言道:“想过你会高兴,但没想到你会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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