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满和司机说了个地址:“就在那附近,您往那里开吧。”他问赵尤,“你觉得明天你能见到他吗?”
赵尤说:“不知道啊。”
筱满又问:“你真没想好要问他什么啊?”
“你有什么想问他的吗?”
“你想抄作业?”
赵尤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筱满知道他没有说谎,他说:“你没有在考虑,在想这件事吧?”
赵尤大方地承认:“没什么好想的,想了一堆问题,到时候没能问出来,或者盘算着非得问出来,都不太合适。”
筱满明白他的意思,道:“你怕他看出你的套路,看出你关心的问题,反推出你对他的猜测?反推出你掌握的信息?”
赵尤有些迷惑了:“我倒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挺麻烦的,预先想好什么的……”他微微低下头。
筱满一看他:“你跑这跑那的不觉得麻烦?”
“这不一样啊,”他放低了声音和筱满说,“你不觉得审讯室里的空气很差吗?不通风的味道,烟味啊,那种酸臭的味道……”
筱满笑出来:“怎么今天晚上这么多人都纠结味道啊?”
“什么啊?”
“什么什么?”
“戴柔和你说什么了吧?”
“什么说什么了啊,她醉成那样……”筱满拍了拍赵尤的手背:“什么丢了的手机啊?”
赵尤把那台2800拿了出来,筱满一看,又看看前头开车的司机,有所顾忌,便没详细打听。这时,赵尤闻了闻自己的衣领:“我身上没什么味道啊?”他又问筱满,“你说小尹说的廉价的味道是什么味道?”
“就是到处都能闻到的味道吧?”
说完,筱满就想到了答案,他和赵尤异口同声:“生活气息。”
两人一齐笑了,都不说话了,到了黑山福利院旧址,下了车,两人都打开了手机的电筒模式,夜探福利院。赵尤问筱满:“图书馆怎么走啊?”
筱满带路,左右照了照,仔细听了听,此刻的福利院里应该只有他们两人,他这才又提起那手机的事:“这手机是曹律的?他落在清水花园了?”
室内不通风,有些闷热。赵尤照着前面的路,说:“不知道啊,我还没看呢。”
“不打开看看?”
“留点悬念吧。”
“你写小说呢?”筱满看他,“再说了,就算写小说,那悬念不也是留给读者的吗?你是主人公啊,自己也给自己留悬念啊?”
赵尤笑了笑,把2800拿出来递给筱满:“你看吧,看了别告诉我。”
筱满推开了他的手,抖了抖衣领,大口喘气,说:“这是证物,我要碰了,那就真算妨碍司法公正了,”他道,“那个薛貌是怎么回事啊?”
赵尤说:“他来自首,说张立是他杀的。”
筱满立即懂了:“是钟鸣那边的意思吧?他现在给曹律塑造的形象就是一个会因为老人啊女人啊这些容易让他想起往事的人的出现,第二人格才会跑出来行凶,做坏事的形象,张立显然不属于那范畴,最好是不要将张立的案子牵到曹律的头上。”
他推开了图书馆的门,这里的窗户开着,一下很透气,筱满大口呼吸,继续道:“如果曹律是一个被人目击到了杀人,就把目击者杀害了的人,就算是他的第二人格动的手,也会成为证明曹律这病还有得治,还能教化的绊脚石。”
赵尤说:“我们其实也没有物证和人证能证明张立那天目击到了曹律杀人,能证明曹律和张立被害的直接联系。”
“保险起见吧。”
筱满走向一排书架,说到:“我在这里看到了一些儿童心理学方面的书。”他抽出了几本书来,递给赵尤。
赵尤看了看,都是些儿童心理学,还有些特殊儿童教育方面的书。
筱满在书架间穿行,手机电筒光不时扫过两边的书架:“还有一些关于方言方面的书,还有比利的传记,图书馆里的书覆盖面挺广的,”他照了下墙上张贴着的“图书馆细则”,“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能在这里借阅图书。”
说着,他抽出了一本《特殊儿童康复训练》,翻到一个书页折角的位置,示意赵尤看。赵尤单手捧着书看着,人还在继续跟着筱满走,那折角的页面上略略写有:与自闭症儿童相处需要相当程度的耐心,我们不妨每天设定一个小目标,用绘画日记的方式观察孩子的心境变化。即使是很微小的差别……
赵尤看得很认真,一言不发。筱满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他:“你要是知道自己是人格分裂,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杀人,你会怎么做?”
赵尤合上了书本,把书放回了书架上,说:“我发现了我的另外一个人格杀了人?”目光在左右两边的书架上上下来回扫略。
筱满说:“你发现你杀了人。”
这里还有许多连环画,三国的,水浒的,还有不少言情小说,侦探小说也有几本,什么福尔摩斯啊,阿加莎啊。
赵尤道:“杀人要坐牢,我不想坐牢,我去坐牢了就见不到你了啊。”
“我可以来探视啊。”筱满说。
赵尤的脸垮了:“我不要。”
筱满又抽出一本书扔给他,《二十四重人格》,道:“这本书看来经常被人翻看。”
那书页都打了卷,书里面还能看到一些油污。赵尤把手机塞在口袋里,两只手翻书。
筱满走在他前面,道:“如果警察没发现他和小苹果的关系,他就是个因为母亲被害,而留下心理阴影以致心智不健全的凶手,说不定不少人会觉得他也是受害者;如果警察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这是有记录的,而且他喜欢小苹果,这事很多人都能作证,小苹果又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而且她并非一个完美受害人,那些流言蜚语……她和她丈夫的关系,都会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那么曹律的形象更容易变成一个受害者,而且还很容易就能成为一个可怜的,受了恶毒女人教唆的受害者,他的罪名可能更轻,而如果……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筱满把书放了回去,“他就是在污名化精神病患。”
他说了许久都没听到一声回应,回头张望,就看到赵尤盘腿在了地上,腿上搁着一本书。筱满过去一看,是一本连环画版的《聊斋志异》。赵尤翻着那连环画小书,一页一页看得很仔细。
筱满问他:“这么多书你就对这个最感兴趣?”
赵尤指着书架从下网上数的第三排架子:“这个位置,小孩儿拿比较顺手。”
筱满在他边上坐下了,赵尤笑了笑,用手机照着连环画,说:“也确实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鬼比人有意思?”
“鬼是未知啊。”赵尤边看边说:“那个薛貌,是他第一个在红旗桥下面发现的张立的尸体,他说当时被那尸体吸引是因为看到张立的裤兜里露出来的钱,他就过去摸钱,摸走了那兜里的三百块,顺手牵羊,顺便把张立身上的其他东西都搜刮了,”他抬头看筱满:“那天是6月5号。张立名下只有一张银行卡,工资卡,掌握在他老婆手上,没有支付宝,没有微信钱包,没有信用卡,且那张银行卡一直没有提现记录,他每个月工厂月中发工资的时候,老婆会给他三百。”
“5月10号发工资,用到6月头也差不多没有了吧?三百的话……”
“他此前有一笔私房钱收入,四百现金。”
筱满在书架的灰尘上算数:“支出呢?”
“5月底到他遇害那段时间里,外卖支出两百三十二。”赵尤也在灰尘上写数字,“再算个八十,他买了点东西。”
筱满说:“他老婆给那三百,算他一天就花十块,他吃饭总得花钱吧?那就算两百吧,五百十二……他这应该凑不出三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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