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Y】:什么哪里?话说清楚。
【CC】: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
哦。庄严刚冒头的火气还未成型便噗地熄下去,回复说头疼。
这下对面彻底没回应了,庄严等了好几分钟才息屏。没头没脑聊了几分钟,菜盆里的水冷了下去,庄严手放进去冻得一哆嗦,只好重新接盆温水洗菜。
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小孩子欢快的笑声传进了厨房。庄严下意识循着声音向外张望,不巧视角被圣诞树挡了个严实。
林若萍拎着壶菜油回来,带来一阵冷冽的寒风,庄严哈了哈气,把洗好的菜装好,仰头问她,“林姨,外面怎么了?”
林若萍笑道:“蛋糕送来了,孩子们正高兴地撒欢呢,我帮着抬进屋的,听送货的小哥说有三层,你也太破费了,这钱怎么说也该我出。”
“这有什么。”庄严弯弯眼,暖色灯光映入眼中,淡色眸光闪闪发亮,“我和楚沉是好朋友嘛。”
“是啊。”林若萍神色温温地点点头,她是很平易近人的长相,即使不再年轻,细看亦能从和蔼的笑容中窥见几丝美丽。
“我以前很担心。”她叹了口气,“小沉脾性太冷淡,又不爱说话,从小没交过几个朋友,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看着心疼。我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相处,但是小庄你啊,是第一个给他过生日的朋友。”
“嗯?”庄严笑脸凝固,“第一个?”
林若萍笑了笑,“对啊,像要搞什么了不起的活动一样,吃的用的成躺往这边送,还专门列了计划,弄的我都跟着紧张。”
庄严听着她说的,思维却发散到了另一个地方,忽而由此想起一件梗在心底至今无法释怀的事情来。
他甩干手上的水珠,搓了搓脸,“林姨,我之前听人说,楚沉被领养过是吗?”
林若萍闻言,表情怔愣了一下,虽然下一秒就恢复了正常,但庄严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没来由的心下一沉,直觉这段往事不会美好。
林若萍停了手上的事情,对上庄严询问的视线,两人默然无声地对峙着,窗外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突然开闸似的从窗口涌入,屋内安静了差不多一分钟,她才转开目光,紧绷的肩背倏然放松。
“小沉小时候过得可怜。”她的开场白是这样的一句,似乎说起以前需要无比强大的决心来支撑,紧接着,她以十分平淡的语气开始讲述起楚沉的某一段曾经。
“我和小沉的父母是大学同学,他妈妈患有地中海性贫血症,可能挺严重吧,我当年和他父母没怎么联系,具体情况不清楚,只知道她刚生完孩子没两年就病逝了。这个病遗不遗传我不知道,但小沉有先天性过敏症,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听到这里,庄严思维散的很快,心说难道楚沉的父母就没有亲戚朋友吗?再怎么样也比流落到孤儿院好吧?他想这么问,但他嘴唇张了张,选择了先沉默。
“他来这儿的时候刚两岁,那时候他个子不高,看着不大一个。”林若萍的两只手比划了一段距离,“长得白白的,看着有点缩,我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这孩子漂亮,就是命苦。”
“当时在院里不觉得,孩子们都是一块长大的,他虽然和谁都不亲,却也没被欺负过,直到开始上小学了,不晓得从哪天起,他每天回来身上都脏兮兮的,脸啊脖子啊像被谁用鞭子抽过一样,痕迹是一条一条的。”
“偏偏这孩子犟得很,问他怎么弄的又不肯说,我看在眼里,一天我去接他,见他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生堵在校门口打架,几个打他一个,旁边围了好几圈人,指着他,说他是妖怪,是怪胎。也是那次我才知道他先天过敏,五岁多开始发病了,他那脸是太阳晒的。”
小孩的世界是非观念不强,情绪也无法收放自如,乐此不彼地表达着对某样东西的喜爱,同样,对讨厌的事物会理所应当地表现出排斥和嫌恶。
男孩子争强好斗,不受年龄约束,大多数人从小如此,楚沉本就不是受欢迎的性格,何况后来发了病,皮肤发红脱皮,整张脸像被开水烫过,痕迹更是触目惊心,这直接导致他成了这些人的箭靶子。
有那么几个人,以贬低他,甚至打骂他为课间调剂品,一边发狠叫嚣,一边威胁他不准找老师告状,以此收获班里其他人的关注。一般这种时候,总有那么一群爱看热闹的热心群众,为趾高气扬的几个人喝彩,顺便跟着唾他几句。
一旦楚沉开始反抗,这些人更会变本加厉,把他是个妖怪的事儿当笑话说,后来一年级某个班出了个怪胎的事传遍整个学校,每节课间都有人来他们班门口指指点点。
楚沉深受其扰,直到林若萍某天去接他放学,才知道他在学校的境况,而那时他遭受这样单方面的霸凌已经有两个多星期了。
有人说小孩的伤害不是伤害,可这话本身就是个谬论。旁人总觉得小孩子不记事,一些事情随着时间自然而然就忘了。
这件事楚沉忘没忘林若萍没问过,只是从那以后,楚沉变得愈发沉默,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开口说一句话。
第一次被人领养那年楚沉刚上三年级,放学回家林若萍告诉他这件事,他也没什么反应,既不高兴,也看不出不愿意。
……
“领养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独身男人,说是……说是不喜欢女人,这辈子结不了婚,所以想来领养个孩子,小沉长得好看,一眼就被挑中了。”林若萍说,“我记得那天来接他的是一对夫妻,看着感情和睦,是那个男人的大哥大嫂,把人接走的时候,他们向我保证会好好照顾小沉。”
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那意思是,这男人可能喜欢男人?
由于停置太久,菜盆里的水再次冷掉,庄严的手撑在盆底,却已经感受不到冷了,他默默地盯着一片菜叶发呆,眼睛眨也不眨。
某一瞬间,他的心底再次蔓延出类似于心痛的情绪,这股情绪既来得快,又刻骨铭心,像一把冷血无情的大铁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他此时犹如冰窟的心脏。
“那家人很有钱。”林若萍顿了片刻,似乎陷入了新一轮的回忆,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我那时以为小沉能过上好日子了,他是个好孩子,虽然他嘴上说的不多,但我是知道的,我为他高兴。”
可惜好景不长,楚沉搬离福利院不过半年,就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搬了回来。林若萍去问,才听说是那男人交了个男朋友,两人打算飞国外定居,虽说从没亲自带过孩子,楚沉却在法律上成了两人的累赘,那男人和他没怎么相处过,感情不深,于是楚沉不久就被退养了。
“我一开始还担心小沉回来后心情不好。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那么小的孩子被人领走半年就又退回原点,原本心里期待的新生活新环境全都不复存在,我那会儿忧虑得不行,生怕他想不开。”林若萍说到这里脸色变化得很丰富,“好在他还和以前一样,我特意观察了一段时间才放心。”
“楚沉给我的感觉……挺坚强的。”虽然觉得用坚强这个词来形容楚沉有些中二,但从初识到现在,庄严始终这样觉得。
即使关乎他的各种传言四处纷飞,即使在学校受尽白眼,即使不受人待见,他都能保持一颗坚定勇敢的心,以此抵抗任何来自外界的恶意,寻到一处柔软之地,在其间过着简单的,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大概也是他最初动心的原因之一吧——爱人心中的爱人,善良、坚定、一尘不染。
第73章
还有一次呢?”庄严清楚地记得邱心语发给他的资料里明白的写着楚沉被领养过两次,“他初三的时候?”
林若萍拉了一条小凳子坐在庄严对面,听见他说的,先是怔了一下,“这你也知道?小沉告诉你的?”
庄严摸摸鼻子,没那个说是的脸皮,脑子转得飞快,不等他想出一个理由,就听林若萍继续道:“我想想啊,那年他应该有十五岁了,按理说小孩上了十岁,就基本没什么人愿意领养了,十岁的小孩有自我意识,容易养不熟,所以当时有对夫妻说要领他的时候,我是惊讶的。”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