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走西瓜头怀里的猴子玩偶,“就这个,要不是我及时看见,这东西就被这小孩儿抱孤儿院去了!”
“我没有!”听听又叫了一声。
“不就是个猴子,谁他妈稀罕。”庄严揉着听听的头发,“倒是你,我看你这打扮也不像什么有钱人,照你的理论,你哪天去有钱人家做客,完了那家人是不是也得抓着你说你偷钱呢?一大把年纪了阶级论张口就来。谁跟你说孤儿院的就只能偷?”
“严严!”邱心语在后面拉了他一下。
庄严“哼”了一声,闭了嘴。
在他以往的人生里,没碰上过这样的事。他也从没刻意去在意周边朋友的家庭条件,一起玩,仅仅是因为关系好,不掺杂别的。
这大姐的恶心言论让他无比愤怒,听小胡萝卜喘气喘得厉害,估计委屈又生气,他微俯下身,拍着小孩子瘦弱的后背以作安抚。
第30章 或许曾经
庄严觉得这事儿不大,纯属那大姐单方面脑抽发疯,但为了事情顺利解决,还是给楚沉打了个视频电话。
开始两遍没人接,他琢磨着拍了张羊角辫小姑娘,又拍了张听听及另一个缩在旁边,从始至终只是哭的小胖墩的照片发过去,对面很快主动打了过来。
他把镜头调好,对准三个挤在一起的小孩,说:“人在观山派出所,受了点委屈,具体过来再说。”
“小沉哥哥,你快过来。”三个小孩哭噎着,扒着手机摇晃,仿佛这样摇楚沉就能从手机里钻出来似的。
“你们不要乱跑,我很快就到。”楚沉那边已经动身了,手机里传来车流穿梭的背景音。
镜头辗转到了庄严手里,他怔了怔,说:“麻烦你……帮我照顾他们。”
庄严勾了下嘴角,应了。
大姐听说这边家长要过来,情绪复又激动起来,“来啊,我就看看这帮白眼儿狼有没有那个脸皮来和我对峙!”
楚沉没多久就到了,大概一路都用跑的,喘得厉害,大厅那头围了小圈人,他平复着呼吸走近:“听听!”
“小沉哥哥!”小姑娘看到熟悉的人,哭得稀里哗啦,抱着人就不撒手了。
楚沉上前把三个小孩拥着,转来转去检查,确认他们没有受伤,看孩子实在哭得厉害,他摸遍几个空空如也的衣兜,最后只得对旁边的警察道:“你好,请问有纸巾吗?”
小苏点点头,去给他拿了盒没拆的抽纸过来。
“哟,是你啊。”大姐抱臂,“我以为是那林若萍过来呢,跟你倒是真没什么话聊,估计这帮小白眼儿狼就是被你带的。”
尖酸的语气让在场所有人不由自主皱眉。楚沉眉心飞快蹙了一下,没回她话。
“世界真奇妙,原来真有人能把头和屁股装反,我今天第一次见到活的,长见识了。你们说好不好笑,别人用来说话的地方,他专门用来喷屎。”庄严说。
“你说谁呢!”大姐一听就知道这臭小子指桑骂槐呢。
邱心语拧了把庄严的胳膊:“有你什么事儿啊,这里可是派出所,讲话文明点。”
“我已经很文明了。”庄严啧了声,走到楚沉旁边想解释,瞟了眼几个满脸泪水的小孩子,选择附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大姐老年痴呆,咬死说听听偷她钱和她儿子玩具,还说她儿子亲眼看到了。听听说没偷,身上也搜不出钱,然后闹到派出所来了。”
楚沉眉峰蹙得更深,视线从地面挪到大姐边上的冬冬身上。
冬冬被他看得脖子一缩,眼圈霎时又开始发红。
等事情解决完,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那大姐仍旧咬死听听偷钱,听听说了句我没偷之后就再没出过声,作为唯一人证的冬冬后来更是问什么都只哭着摇头,也没再指控听听偷钱。
那五十块钱楚沉这边没拿。
这事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也没确凿证据证明钱真被偷了。大姐家里没装监控,人证物证什么都拿不出,一场乌龙般的闹剧最终警察什么都没做,只是那大姐单方面吵一架就收了场,多少有些滑稽可笑。
“大姐,不要否认小孩子的天真。我相信,几个孩子去你家玩儿的时候,最开始一定是因为喜欢和信任才去的。”邱心语指着几个眼睛红肿的小孩,对那大姐说,“我想,哪怕你的眼光稍微开阔一点点,对每个孩子友善一点,他们都不会哭成这个样子。”
时间来到正午,外头阳光毒辣,远处风景晃动不清,楚沉来得急,这会儿耳廓下隐隐泛起一些红血丝。
除了听听,另外两个小孩已经靠着楚沉睡着了,庄严坐在沙发另一头,手上划着屏幕,眼睛望着旁边。
楚沉两只手搭在孩子们的后背,不时轻拍,他戴着帽子,头低着只能看到白皙瘦削的下半张脸,画面平静安逸。
庄严看着看着就有点发怔,忽地开始猜测,在楚沉小的时候,会不会也经历过这种事情?或者,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也与之有关?
庄严不太喜欢以恶意肖想任何人,但他不否认,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群目中无人自视甚高的小人存在。
像楚沉这类无父无母的孩子,就像是杂草编成的箭靶子,孤独地生存在野外,即使哪天被一把火烧了,雨水冲了,野狗咬坏了,也无人在意。
孤独的、无人看管的孩子成了原罪,天然地成为这类人的讽刺对象,以上位者的姿态随意的欺辱谩骂。
杂草却不能哭,孤儿没资格哭,他们不能笑,孤儿没资格笑。
也或许,他们从有意识起,就已经哭够了,明白眼泪流再多也没用。哭只能让人看起来更软弱,更好欺负。至于笑,那更是宛若一场奢侈的梦。
庄严不愿去想象楚沉小时候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那样想有点痛苦,明知肯定不好过,即使深究,也只能是程度的深浅。
楚沉现在也遭受着困苦。
学校里似是而非的传言,班里同学的有意疏远,舍友口无遮拦的辱骂,他却能做到淡然处之。至少表面是这样。
这得是多习惯,才能做到不在乎。
陌生人的恶意往往毫无道理。
庄严忽然有点难过。
他深呼吸调解郁闷的心情,出声让楚沉看好孩子,自己出去招了辆出租。安置好几个小的,就剩副驾驶一个空位,楚沉坐了进去。
他系好安全带,对庄严道:“今天真的谢谢你。”
“不是什么大事。你下午有事儿没?”庄严笑着应了,撑着车窗棱,问道:“留点儿时间给我呗?”
楚沉一愣:“做什么?”
庄严冲后座扬扬下巴,“想带听听去爬山。”见小孩视线投了过来,他笑着比划了一下,“去灵山看猴子,这么大只,会动的,想去吗?”
果不其然,听听身体立刻坐直了,眼见有些兴奋,如捣蒜般点头。
楚沉回身看了看他,转回来时垂了眸子,短暂踌躇后说:“明天吧,今天下午有事。”
“重要么?”庄严问。
“孩子们打算自己做月饼,晚上一起吃饭。”楚沉说。
“哦,听起来挺好的。”庄严躬身趴在窗口,语气莫名软了下来:“我能加入吗?可怜可怜我这个外地人,爸爸爷爷都不在身边,中秋节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
楚沉没直接答应。
事实上他完全不想答应。倒不是怕被人知道家里情况,十九中的人,但凡长了耳朵,都应该知晓他的情况。
只是他觉得他和庄严似乎并没有那么熟。但细细回想,又发觉眼前这个人好像不知不觉中已经帮过他好几次。
想象中的报复似乎一直没有发生。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有什么目的。他知道庄严家里条件应该是极好的,吃穿用几乎都是限量款。
所以,像孤儿院那种地方,估计去了也待不下去。
结果他完全预料错误。
楚沉刚点头答应,庄严抬手就又招了辆出租,一行人先跑了趟附近的商场,买了十几个猴子、兔子、乌龟等玩偶,又挑了些小孩喜欢的小玩具,填了地址让店员待会儿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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