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球剧烈撞击墙壁发出巨响,绷出弧线往界外飞弹而去,打完最后一球,陆景收了拍往外走。
他浑身汗水湿透,连带后脑勺的小马尾也湿得根缕分明,连轴转的工作耗的不仅是他的精力,一成不变的枯燥与浑身拉紧的弦才是谋杀思维活跃度的凶手。
将近一个钟头的发泄,整个人简直通体舒畅,他拖着脚步来到场外,捞起毛巾擦汗。
“小陆总。”
陆景从毛巾里抬起脸来,前面站着一个高大身影。
正是崇弋集团的现任董事长,方舟廷的大堂哥,方舟予。
常年位居上位之故,一身运动装打扮的方舟予气势不减,他手里拎着运动包,平日里总是胶得齐整的头发微微垂落,削弱去几分威慑,一张跟方舟廷肖了三分的面容下,隐着不动声色的强势。
陆景胸口起伏,气喘未平,略一点头当是打了招呼,他拿起保温杯灌下大半壶的蜂蜜菊花茶,喝完抬头就见方大少还杵在原地。
“走一盘?”相比起陆景的汗津淋淋,方舟予一身清爽,一看就是刚到不久,连热身都没热上。
陆景挑眉。
就算陆、方两家交好,但跟他有交集的是方舟廷,这位方大少最多就是点头之交,哪里值当他这般邀约?
“不了。”陆景指了指墙上的时钟,“我到一段落了,方总请自便。”
不知道方大总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陆景面对外人才得挂的儒雅可亲假面具在他这算得上半个熟人的人面前懒得戴了,他颔首表示就此别过,然后俯身拎起东西往更衣室走。
淋浴间的水哗啦啦地冲刷着,陆景将头发撩到脑后,经过冷却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苏醒了过来,继而一个奇怪的念头油然而生:怎么最近……好像上哪儿都能撞见这位大神……?
之前同城的几个聚会见着面,就算觉着有点怪也就那样过了,二人圈子是不同,但同城里的圈子重叠不奇怪,后来在外地的应酬场上又碰见几次,如今回想起来,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今天居然还莫名堵上门来了。
回过头来说,方总裁一个超级工作狂,找上自己还能有什么好事?
陆景莫名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果断拒绝他的邀约果然是正确的。
十二月的羊城,日落暮临夜风飕飕。
从壁球馆出来的陆景一身精神气爽,将一身嫩生生的粉橙色卫衣穿出了十八啷当的朝气蓬勃。
本是兴致勃勃地上了车,一看时间,晚餐时间临近,突然想起家里厨房冰冷,陆景泄了气。
他头疼地支着脑袋,在停车场愣了半天。
陆家是典型的鮀城家庭。
具体体现在家中有神台供奉、且逢初一十五都要拜神祈福。陆太太常年不在家,这些自然就由香婶主持,今天是农历十五,年底尖顶山莲华寺有场三时系念法事,香婶昨晚连夜上了山,这会儿剩下小陆总孤影行吊的,用餐时间一到人都不知道往哪块地儿摆好。
怪谁呢?还不是怪他这也嫌那也弃的诸多挑剔?香婶倒是想让人来给他做饭来着,可他小陆总不买账啊!
托方舟予的福,预计好的错峰时间被耽搁,陆景这一出门就撞上下班晚高峰,卡在环市高速上龟速挪位时,陆景心不在焉地想,陆太太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就是孤独终老的命。
主干道行车塞出几里远,一路走走停停,堵得他心都凉了,临近饭点的时刻,想找个地儿随便应付一下晚餐都给堵在了外车道。
陆景一步一挪地慢慢切进左二车道准备从引桥下高速,又想起不久前随口许诺过陆太太要给她留出个房间的事,于是拨了个电话找沈祈嚣。
沈祈嚣是能干的助理,不枉他高年薪地供着,听完马上表示:“重新规划不现实,您那屋才装修不到两年,我记得三楼有间备用衣帽间,稍微修整一下就能用了。”
小陆先生臭美得很,哪怕衣服鞋帽按季换新的,占地也够呛,光是衣帽间就占去了三楼一半的空间,沈祈嚣说的备用衣帽间其实就是柜子多,收整一下确实能当侧卧。
他撇撇嘴,免为其难地说:“行吧,你安排,不用施工最好。”
几句话交代完,他已经把车挪到了干道上,刚从引桥下来就被一水儿的长龙挤到了最边上,右边就是人行道,还穿插着小电驴自行车无数。
这一路开得他昏昏欲睡,就在他三魂跑了六魄那档儿,突然一声“砰——”,让他猛地惊醒了。
迈巴赫结实的车身防震效果太好,他一时间有点儿茫然,足足呆了大半晌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外早已围了不少人,他走到车尾,在看到那辆完全卡进自己车底下的自行车时,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惊掉了。
【作者有话说】:
因为存稿问题,现在隔日更哦,求不弃。。。_(:з」∠)_
第21章 讲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卡车卸完货马上就走,新到的鲜蔬一筐筐堆在巷口,后厨几个小工忙进忙出,蚂蚁搬家似的来回跑着把菜筐拉回去。
巷口窄小,只有手推车能派得上用场,为了省脚力,都是尽可能多地装,七八个塑料大筐摞一车,堆得高了,就摇摇欲坠。
小推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忽然“咔”一声,停住不动了。
负责车前的小胖脸都垮了,撑着菜筐的手一直在抖,“谁又把垫板给踢了!!”
他圆墩墩的身材腿短手短,顾了底下就没顾得了上面,刚一俯身,最顶的菜筐就往外翻,这时后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顺着往里一推,及时化解了危机。
小胖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谢了啊乔以棠。”
乔以棠从菜筐后冒头,指挥道:“往后退一点。”
说着他脚下一踩,再一踢,便把垫板塞进坑洼的高低罅上,将地面铺平了。
他手臂微一使劲,手脚配合着将车头往下一压,瞬间整辆小车一动,小胖连忙弯腰一拽,车子便顺当过了坎儿。
到了后门口,少年沉默地将一筐筐蔬菜卸到地上,筐缝漏出的水打湿了身上的制服。
“哎,乔以棠!”小胖踢了一块砖头卡在车轮下,一边将卸下来的菜拖到一边。
“嗯。”
乔以棠弯着腰搬菜筐,小胖难得跟他处在同一水平高度,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昨天我路过行政那边,澄姐正在跟人事拍桌,要你回前边记菜去。”
乔以棠没吱声,扛着一麻袋的土豆起身,小胖“嚯”地往后弹开。
只见他下肢微伏,往上发力,接着肩膀一顶,一百多斤重的土豆就稳当上了架。小胖摸摸自己臂上的软肉,又看看乔以棠衣下饱满的肌肉,咋舌。
他自顾自地忙,任由小胖跟屁虫似的在自己身后叨个没完,偶尔回头应一声也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昨晚公公跟波士又撕了一场,波士护着徒弟把锅推给了传菜,说公公管理不到位,公公哪能忍!当下袖子一撸就上去干架了,你没看到那个场面真是太可惜了——”
乔以棠调进后厨两个多月,又是兼职,不像他们这些全职的,空暇时间会凑一堆嘀咕。
他话少,来了就是埋头干活,从不掺和边角八卦,也不花时间精力去维护同僚关系。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硬朗的五官配上浑身锋锐的傲气,是与真实年龄全然不匹的成熟感,愣是教一群前辈们不敢轻易招惹。也就小胖这个自来熟,平常被人差遣得多,如今遇到一个蒙头苦干的小辈,马上就粘上来了。
“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来后厨,活儿多还累,在前头多好,动动嘴挥挥笔,光是酒水提成就不得了,我可听说了,你申请调来后厨,那帮小姐姐们都心疼死了——”
后厨多扯皮,加上这边总厨和主厨有矛盾,底下的人分了派系,天天架掐,今天你告我,明天我逮你的。相比之下,前厅那儿就是天堂,小胖想破了脑也想不通为什么乔以棠要自请“流放”。
“我喜欢后厨的工作多点。”乔以棠十分难得地回了一个整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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