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
他吓了一跳,知觉恢复过来,才感知到刺骨的湖水已经浸没了他的腿。
车头已经陷进了湖底的泥沙里,好在水并不深,车窗还能打开,他趔趄着一条腿从车里钻出来,水花声啪唧啪唧地呼应着,他伸长了胳膊,手哆嗦着去拽眼前能看见的一根根齐肩高的草。
藏区昼夜温差极大,在水里淌了没多大会儿,连嘴唇也开始打哆嗦。
好不容易才踩上块儿石头,脱离了冰冷的湖水,刚想抬头看看自己这是掉哪儿来了,就看到不远处的上空垂下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瞪着两个大眼睛看他。
葛出云一下就认出来是它那只横穿公路,没有素质的羚羊,就是它害得自己撞翻围栏的冲下来,登时被气得脑袋更疼了。
“妈的!你看什么看!我叫交警抓你信不信!”
羚羊受了惊吓,昂着脑袋叫了一声,扭头跑了,让开一个空荡荡的缺口。
那是他刚刚开车撞出来的,破损的护栏颤颤巍巍地在空中晃荡,只等着唯一的支点断裂开,才好尽情地向下坠落,驶向土坡上那两条被他失控的车碾压出来的痕印。
葛出云突然特别想抽根儿烟,但他找不着垃圾桶,也没带火,裤兜里仅存的半包还被水给泡了。
他只好盘腿坐下来,掰着手指算了算,如果不回去的话,自己这样在外面游荡一晚上,被冻死的几率有多大,想着便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湿透裤子。
不脱了的话几率可能会是百分百。
他又站起来解皮带,手指被冻得不大灵活了,扣了半天也没弹开。
上面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葛出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以为又是哪个倒霉家伙碰见了那只落单的羚羊,不想下一秒就传来季鸣忱的叫魂似的扯着嗓子喊他。
葛出云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小子能跟过来,这大半夜的他上哪搞车去?
“别叫了,没死一会儿也给你叫死了!”他仰着脖子朝着上面应了一句,那晦气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了,很快,一个圆寸头又从羚羊刚刚探头的缺口处探了下来。
“葛叔!”
季鸣忱叫了他一声,就撤回了脑袋,荡下来两条长腿,他灵巧地从上面一步一步朝他奔过来,好死不死的,皮带扣这会儿倒是想开了,啪嗒一下子就弹出声了,葛出云一时还按不回去它。
“等会儿你站那儿,你别过来!”葛出云给自己调了个儿,背对着他去弄皮带,倒不是怕他看或怎么着,主要觉得自个儿这个姿势有点猥琐,季鸣忱也是个听话的主,葛出云叫他不动,他还真不敢动了,而且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隐隐约约只能看见葛出云背对着他,这是拒绝的意思,他懂。
他以为葛出云不想见他,于是就地蹲了下来,从揪下来一大把带着沙土的杂草,一把接一把用力朝葛出云身上扔了过去。
“臭小子,反了你了!”葛出云被手里的皮带扣弄得焦头烂额的,两条腿被风一吹,冷得他直打哆嗦,他今天已经够倒霉的了,身后,季鸣忱那个死孩崽子还一直拿东西丢他,一大股火气又嗡的一声冲了上来,他当即顾不上皮带,光着脚就冲上去要揍他。
季鸣忱见他凶神恶煞地冲过来,也不害怕,张开两臂给他拦腰抱住,趁势一翻身,就凭借自己的体格优势给他压制得严严实实的。
他卡着葛出云的下巴,把他的脸掰过来冲着自己,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乖,我可没过去,是你自己扑过来的。”
“你丫有病啊!”葛出云一板一眼地瞪着他。
还没等他接着发挥发挥,就猝不及防地被季鸣忱用手捂住了嘴,他手上还有刚才粘上的沙子。
他瞪圆了眼睛,只见季鸣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了不高兴,连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不要老凶我,我也会难过。”
他不高兴得很认真,眉头锁着眉尾耷拉着,看上去又凶又可怜。
葛出云眼里的气势一下就没了,他错开季鸣忱的视线,用力拍开了他的手,扭过头呸呸呸地呼噜着脸上的沙子,等他呼噜干净了,季鸣忱还压在他上面不高兴着。
“起来。”他视线闪躲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弱下来。
“我可以起来,但你得先跟我说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啥了?!”葛出云的耐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看,你又吼我。”
“……”
葛出云撇撇嘴,不吭声了。
这种对话发生在他和季鸣忱之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最近很少发生。
他顶烦葛建华大呼小叫,说话不过脑子,但仔细想想他自己分明也是一个德行,在家也好,在公司也好,五句话里恨不得三句都是吼出来。
葛建华会直接和他吵,同事一向不和他一般见识,下属大多不敢违抗他,只有季鸣忱不惯他臭毛病,每次都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要他跟自己说对不起。
最近可能是因为酒后事件而理亏,任打任骂的,没见他还过嘴。
作者有话说:
季·专治脾气暴躁·大壮
第23章
葛出云从来没跟他说过对不起,他的道歉方式大多都是“滚出来吃饭”“爬起来上学”之类的,顶多下学的路上给他买个带草莓的奶油蛋糕,季鸣忱要是再给他犟嘴,他就踹他屁股。
但现在显然只有季鸣忱踹他屁股的份儿。
“对不起。”他破天荒地说道。
倒不是害怕被踹屁股,他只是想不明白,他怎么就长成了性格这么差劲的大人啊?
在三十五岁的黄金年龄,活得人见人恨,连爹妈都不喜欢他,这种失败的人生怎么就轻而易举地被他给活出来了?
季鸣忱显然也没想到他能妥协,连脸上的不高兴都被惊得垮掉了。
“对不起……”只听他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边,两只手臂拢着抱住了自己的头。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声音里混杂着极大的气喘声,听起来虚虚浮浮的。
季鸣忱撑在他两侧的手臂忍不住打了弯儿,那种十二三岁时才有的,被葛出云拎小鸡一样提起来摆布的无力感,彷佛又重新回到了现在这具正处于青壮年的Alpha的身体里。
他没有真的想要葛出云道歉,也没有真的因此和他生过气,只是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委屈。
他知道葛出云所有的暴躁易怒都是为了在恶劣环境种生存下来,所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只是这种保护机制有效的驱赶走了企图伤害他的恶人,但也把他自己孤零零地圈在了里面。
真正让他难过的,从来不是被葛出云迁怒,而是看他在恶言出口后,扭过头才流露出来的那一点懊悔。
葛出云不想成为像葛建华一样的人。
季鸣忱不想他成为他不想成为的人。
*
回过神来只觉得嘴唇上酥酥麻麻的,眨巴眨巴眼睛后,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葛出云已经不再讲话,开始斜着眼睛看他。
很快,他就知道葛出云如此看他的缘由,他的手肘不知不觉弯曲到了准备做俯卧撑的水平,嘴唇猖狂地贴在葛出云的一圈小胡子上,身子也完完全全地压了上去。
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再怎么真诚地告诉葛出云,他只是胳膊杵累了,葛出云也不会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着他两只手腕交叉着按进了杂草丛里,对着葛出云写满了不爽他的脸上密密匝匝地猛亲了起来。
如果说刚开始的几下像是被冰雹砸了,后面简直就是朝他脸上射散弹,他年纪大了,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能起缓冲作用的脂肪,又被季鸣忱这么咣咣一顿亲,亲得他脸生疼。
这小子还跟脑子进水了似的问他,“我烦不烦人?”
“你别……你烦死了!”葛出云扭着脸来回躲。
“烦就对了,”季鸣忱继续说,抽出一手来卡住他的下巴,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大口,“你以前教过我的,说是如果有一天点儿特背,麻烦什么的都接踵而至,那就挑一个最近的解决的,其他的大不了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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