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椿又和他聊了会儿,觉得差不多了,送他走到门口。
但小队员突然转过身问:“雁老师,您第一次看到尸体时害怕吗?”
雁椿眼神一顿。
小队员说:“雁老师?”
雁椿平静地说:“害怕。”
小队员误以为他说的是工作时见到尸体,“那您是怎么克服的?”
被问及第一次看到尸体时,出现在雁椿脑海里的其实是郁小海被残杀的一幕。
但细想起来,他在此前还见过乔蓝和乔小野的尸体。
不过那时有警方陪伴,走的是确认身份流程,冲击感远没有郁小海那次强。
他沉默了几秒,“我没能克服。”
小队员很诧异。
雁椿无意分享,只微笑着道:“但你看,我现在不也能和叶队他们一样去各种现场了吗?”
小队员想了想,忽然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我明白了,雁老师,谢谢您,我会加倍努力,将来一定会配得上这身警服!”
办公室安静下来,雁椿坐在桌沿上出了会儿神。
小队员说自己不配当刑警时,他其实有些生气。
他没有主动拥有过梦想,高中时为了给乔小野治病,想考医学院。
后来为了抓到黑影,想当警察。
但都失败了,非要说不配的话,他在客观上不配成为刑警,只能退而求其次担任顾问。
和言叔长谈之后,他深入分析过黑影和雁盛平的关系,做过一些假设,但暂时没有证据支撑,警方当年也没有找到两起案子有关联的证据,时隔十年,再想找到蛛丝马迹会更困难。
最难以理解的是,如果假设成立——雁盛平再次作案是受到黑影唆使,而黑影唆使雁盛平的目的是为了刺激他、“唤醒”他,那他到底是怎么被盯上?
他认识黑影,黑影是谁?
他梳理了许多人,连许白锋、常睿都在列,但还是没有头绪。
他计划抽空再去寰城一趟,不知是否能闯入当年视觉的盲区。
手机在这时振响,是私教发来的,提醒该上课了。
在健身这件事上,雁椿以前虽然也不大积极,但总会抽时间去,现在却很久没去了。
论起原因,那自然跟荆寒屿脱不开关系。
雁椿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后颈,昨晚荆寒屿在那里咬了很久,还拍照让他看了看“惨状”。
为了挡住那嚣张的吻痕,他穿了黑色衬衣,纽扣扣到最上一枚,袖子也不敢挽起来。
但骊海的夏天来势迅猛,周围同事全都换了短袖,他这打扮显得欲盖弥彰。
他并不讨厌荆寒屿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相反他很享受荆寒屿给与他的痛。
痛是真实的,鲜明的,他们都疼痛而强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他们即便不在床上,也很难平和地相处。
荆寒屿仍旧害怕他有一天消失,他则在占有彼此的时候突然想到黑影、怪物。
好在他知道如何说服自己。
荆寒屿是他的锁,他们本就不是寻常的恋人,他也不去奢求和荆寒屿谈一场普通的恋爱。
私教的信息又来了,说再不去就要过期了,划不来,要不就今天晚上吧。
雁椿给荆寒屿打电话,“我今晚要去健身。
你先回去。”
荆寒屿说:“不准去。”
雁椿:“……”
荆寒屿又问:“是上次那个私教?”
在一起后,荆寒屿更加不掩饰占有欲,大多数时候雁椿是受用的,但偶尔也会苦恼,哄道:“和私教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去拉一下器材。”
荆寒屿还是说:“不可以。”
雁椿也不是非去不可,荆寒屿最重要,荆寒屿不想他去,他不去就行了。
他们的不平和就是由这些小事构成,不高明地刺向对方,又不高明地将刺悄悄磨平。
总有一方会妥协,雁椿愿意做妥协的一方。
但他正要说那就不去,我们一起回家时,荆寒屿又说:“我给你订一组器材,放在影音室,但应该需要一周才能运来。
你今天就想用吗?”
雁椿有些惊讶,“也不……”
荆寒屿打断:“那我陪你去健身房。
私教会的我也会。”
挂断电话前,荆寒屿又说:“你以后就雇我。”
私教看到雁椿打卡进来时,高兴得立即迎上去,看见雁椿旁边气势逼人的荆寒屿,又马上退缩了。
他还记得上回这人威胁他的事。
雁椿跟私教说,今天就不用他陪练了,课时还是一样记,又给荆寒屿办了张一次性健身卡,换好衣服去跑步机快走热身。
因为四处可见的吻痕,雁椿不能穿背心,不过在健身房穿长袖长裤运动装的不在少数,他并没有很突出。
荆寒屿站在跑步机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知道是活动开了,还是被荆寒屿盯的,雁椿感到脸颊烫了起来。
他和荆寒屿在家里怎么玩都行,但在公共场合,只是被专注地看着,他就脸热心跳,不大放得开。
“你别看我。”
雁椿说。
荆寒屿问:“那我看谁?”
雁椿被堵了回来,想着身也热得差不多了,便关掉跑步机,向器材区走去。
以前私教给他上课时,他很少专心去听各个器材的作用,私教说什么项目做多少下,他就做多少下,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去狂跑。
所以现在没有私教在一旁盯着,他做什么都不得章法。
荆寒屿也没有像电话里说的那样当他的教练,只是在一旁看。
雁椿开始怀疑,荆寒屿是跟他说大话。
但荆寒屿的身体他太熟悉了,那些强劲的腹肌腰肌绝对是在科学锻炼下养起来的。
雁椿自己折腾出一身汗,坐在哑铃躺椅上喘气,腿向前打直,运动鞋尖碰了碰荆寒屿,“是谁说要给我当教练?”
荆寒屿点头,“你今天打算练哪里?”
私教也会这么问,每次主要练一处肌肉,下次再练另一处。
所以雁椿没多想,“哪里都行。”
荆寒屿朝练腿臀的器械走去,“过来。”
这器械雁椿不常用,和来健身房的很多男人一样,他多数时候练的是上身肌肉。
荆寒屿给他示范了一回,就开始监督他,一次三组,每组二十下。
看起来很容易的动作,做起来才知道不容易。
身体被困在器械上,只有大腿能使力,要么向两边分开,要么在重荷下抬起。
最后一组,雁椿动作已经变形了,大呼不做了,荆寒屿却不让他下来。
他只得咬牙坚持,完成后听说还要做两次一共六组,连忙从器械上翻下来。
腿在这时根本使不上力,荆寒屿把他架住,扶到躺椅上坐下,蹲下来帮他揉捏腿部肌肉。
荆寒屿是整个健身房唯一穿衬衣西裤的,本就惹眼,现在抓着雁椿的腿,更是引来不少目光。
雁椿想把腿收回去,“今天差不多了,回去吧。”
荆寒屿却恶劣地说:“这才刚开始。
随心所欲健身不如不健身。”
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雁椿再次被押上器械,三组之后荆寒屿又给他放松肌肉,彻底做完后他甚至不想再上跑步机。
到了晚上,雁椿才明白荆寒屿是故意的,他那酸痛不已的腿被折起,荆寒屿下手很重,真是一点情都不留。
结束后荆寒屿抱着他,明明是使坏的一方,此时却跟他示弱,“雁椿,我是不是把你弄痛了?”
雁椿说还不至于睁眼说瞎话,轻轻抓扯着荆寒屿的头发,“是。”
“我故意的。”
“……我知道。”
“有时候我就是想你痛。
但你不能因为别人痛,只能因为我痛。”
荆寒屿嗅着雁椿脖子上的汗水,“我们在警车上时,你说了很多次痛,但都不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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