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不想死(40)

　　梁月笙愣住了，男人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向前走去。
　　“喂，既然你有喜欢的人，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为啥还总要抱着我的腰啊？我看你失恋完全就是是活该！”
　　“你怎么知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抱你，嗯？”蓝夜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悠然地戳破了梁月笙的假正经。
　　“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拒绝？”
　　“还不是因为——”你的怀抱，太熟悉了。
　　梁月笙怔在了原地，他一直避免去思考一些容易引起头痛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在蓝夜的反问中，他不得不正视这些屡屡让他痛苦的“熟悉感”。
　　蓝夜注意到他的窘迫，停下脚步，说道：“头痛的话，我可以先送你回家休息。”
　　“不用——”
　　漆黑的长矛如雷电般袭来，刹那间，剑与矛剧烈碰撞，擦出金红的火花。
　　梁月笙瞪大双眼，望向利器飞来的方向，只见一名长着犄角的“人类”从黑暗中款款走来，蓝夜皱起眉头，挡在了他的面前。
　　哪怕梁月笙的这个壳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五渣，但他也能本能地感觉到那个把玩着长矛的家伙身上散发的沉重威压。
　　过于强大的人物往往拥有足以碾碎蝼蚁的气场，而眼前这个笑盈盈的黑衣恶魔，显然就是这一类极其不好相与的存在。
　　那恶魔狠狠地将武器往脚下一插，硬生生在水泥地板上戳了一个洞，像个古老的绅士一般，对着两人行礼。
　　“又见面了，驱魔师大人……亦或者说是，魔王陛下？”


第51章 阴阳双界.5
　　梁月笙还沉浸在“魔王陛下”那四个字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来，蓝夜却是微转手腕，提起了剑。
　　“菲文，就是苍蝇王教你的礼仪？”
　　“别用那个称呼喊我叔叔嘛，他其实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家。”菲文轻笑着从地上拔起长矛，纵身向蓝夜飞来。
　　魔王和他的同族陷入鏖战，把普通人类梁月笙看得一愣一愣的。他看不清双方的动作，只能在夜色下望着漏电火花般的光芒从电线杆上飞到楼顶上，又从楼顶跳到草丛里，发出哧哧砰砰的响声。
　　聚众围观的恶魔越来越多，梁月笙环顾四周，才发现白日里热爱与人类制造恶作剧的家伙竟是像潮水一般像这里赶来，其中有一部分机灵的小商贩甚至卖起了零食。
　　“哎呀，菲文大人怎么又来挑战陛下啦，不是说好在人间见到陛下的时候都要装作不认识吗？”梁月笙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蛞蝓模样的软体动物漂浮在空气里，用触须从它同伴的爪子里掏了一把瓜子出来。
　　“你傻啊？真不愧是没脑子的低等动物，你看那些厉害的家伙，他们哪怕在人间见到陛下也会主动献殷勤呀。”一只猴子眨巴着三只眼睛，鄙夷地嗑起了瓜子。
　　“让开！”蓝夜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吼道，众魔迅速撤退，然而仍有部分不知是自信还是蠢笨的家伙停留在原地，跃跃欲试地开起了赌局。
　　“你们说，这回菲文大人会在几个回合里败北啊？”
　　话音刚落，菲文便迅速落了下风，向后退去，顺手揪过一头不听蓝夜劝阻的同族挡刀，来不及收回的剑将无辜吃瓜群众切为两半。众魔大惊失色，四散而逃。
　　梁月笙看清了刚刚菲文拉同族垫背的动作，顿时觉得有些恶心。不管怎样，这种故意坑害无辜路人的行为的确令他不齿。
　　这样的行为似是激怒了蓝夜，他的攻势愈发凌厉，三个回合过后，主动挑衅的恶魔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腹部，像龙卷风一般逃窜入空间的裂缝之中。
　　“他是来干嘛的？”梁月笙哭笑不得。
　　“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蓝夜轻轻挥剑，将剑刃上的血甩干净。
　　“你能看见？”
　　梁月笙尴尬地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道：“上次你送了我礼物之后，我好像就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点……”
　　男人轻轻颔首。“能看见也好，记住，避开那些眼睛特别红的家伙。”
　　“为什么？”梁月笙回想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样，主动袭击人类的怪物一个个眼睛红得和夜.店LED灯一样。
　　“它们大多是不服管教于是另谋高就的叛徒，和刚刚那个来拖延我时间的家伙一样，拜在了新主人的门下。表面上归顺于我，实际上阳奉阴违，对人类拥有极强的攻击性。”
　　“你们恶魔内部也有纷争吗？”
　　男人微微抿唇，片刻后缓缓说道：“理念不合，积怨已久。”
　　说罢，男人便将长剑插回腰间的鞘中，继续向前走去。
　　十分钟后，梁月笙便明白了蓝夜口中的“声东击西”是个什么意思，巨大的爆破从远处传来，激起剧烈的大地震颤。
　　蓝夜把他打横抱起，飞往事发地点，只见市中心的步行街上赫然出现了一道二十米长的裂谷，妖魔鬼怪像丧尸一样从猩红的深渊里爬出来。路人看不见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好奇地围在凭空出现的裂谷旁，向岩浆涌动的地底望去。
　　这样的画面对能看见阴阳双界的梁月笙而言实在是太富有冲击性了。他不愿看见无辜人类受伤，一时间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愣愣地抬起头来，望向男人的脸。
　　蓝夜将他放下，三四名挥舞着漆黑羽翼的恶魔降落在他身旁，单膝跪地，静候听命。
　　“杀。”简短有力。
　　下一刻，人间化为地狱，两派恶魔浴血奋战，游荡在街头的小鬼拉拉扯扯地把好奇心旺盛的人类拽向战圈之外，即便如此，仍有不幸的遇难者坠入深渊，成为恶魔的宵夜。
　　漆黑的羽毛从上空飘落，梁月笙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却望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俊美的男人有如天神，张开漆黑的六翼，与夜色温柔地融合在一起。银河坠入他的掌中，化作星星点点的白光，凝聚在长剑之上。
　　霎时，世界被定格，吵吵嚷嚷的人类倏然鸦雀无声。
　　剑影笔直劈下，刹那间，从裂谷深渊中钻出来的怪物如水汽般蒸发，消散于空气中。
　　凝固的时间再度流淌，蓝夜的属下们迅速填补起地表的裂痕来。梁月笙望着那个悬浮于上空的身影，直至后者收回六翼，降落于他的面前。
　　堕天使的故事，梁月笙还是听说过的。家喻户晓的传说里，这个男人有着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
　　“路西法？”
　　男人的眼眸沉沉地盯着他，这样的感觉让梁月笙有些害臊。他转过头去，小声道：“如果你不想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男人掰着他的下巴，让他不得不与自己对视。
　　“还有别的话想说吗？”
　　“没……没有……”
　　“回家吧。”
　　温暖的室内，梁月笙脱下沉重的外衣，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他的同居租客。
　　他发现对方的心情好像并不是很好，思来想去，他只能把引起男人不悦的理由归结到敌人的进犯上。
　　洗完澡后，他穿着浴袍，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一边走进侧卧，观察着男人的背影。
　　魔王陛下似乎还在折腾他的研究，见梁月笙推门而入，转身对他说道：“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梁月笙愣住了，开玩笑，他光是上班看着汤圆帮他敲代码就觉得够累的了。作为一个家里蹲的自由职业从事者，他一点也不适应这种朝八晚八的工作，更何况他对编程一窍不通，上班并不能带给他成就感。
　　他开始思考在游戏世界里重操旧业的可行性。
　　男人看着他的表情，轻轻笑了笑。“既然不喜欢这份工作，那就辞职吧。最近越来越不太平，昨夜菲文看见了你的脸，可能会用你的人身安全来威胁我。”
　　梁月笙开始琢磨怎样当一个能够付得起每个月房贷的家里蹲。毕竟昨天晚上的震撼场景让他深刻意识到了这个世界里正在酝酿一场惊天巨变，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听一听老江湖的建议，更何况，他完全不想当这个男人的软肋。
　　“那我先请个长假吧，这段时间里在家工作。”
　　说干就干，老练的主播擦干净头发，把电脑和其他外设搬进了男人的房间，去热门直播平台注册了个账号。
　　“我会吵着你吗？”他扶了扶耳麦。
　　“不会。”蓝夜头也不抬地回答。
　　直至凌晨三点，梁月笙才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手续、安装好软件，顶着厚厚的黑眼圈倒头就睡。
　　翌日，新闻媒体炸了，争相报道昨夜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的市中心步行街裂谷。除此之外，各大社交平台上也纷纷出现了目击证人的交流贴。
　　梁月笙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网络流量彻底跑向了都市灵异杂谈，这几天靠流量吃饭的其他行业估计都不太景气。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了自己今天的开播计划，跟在蓝夜的身后去街上转悠。
　　“那个裂缝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名而来的人们挤满了整条步行街，两人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穿梭。那片昨夜发生了事故的地面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然而警卫人员依旧拉出了黄色警戒线，似乎是在查找隐患。
　　梁月笙看见原本习惯混迹在人群中间的怪物纷纷飘到了人群的上空，显然并不愿意被挤成肉夹饼。
　　直到两人走出步行街，来到一个空旷的小巷，男人才缓缓说道：“有个家伙希望把人界变成恶魔的地盘，毕竟地狱的生态环境的确不好。于是他与拥趸试图将地狱与人界融合，而撑开那些裂缝便是实现野心的第一步。”
　　“如果我是恶魔，我可能会十分理解他们的行为。”如果说那样被血肉污染的肮脏世界就是恶魔的居住环境，那么恶魔们对开辟领土的渴望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他们只看见了眼前利益，却没有考虑过触怒神明、引来世纪大战的后果。更何况……那家伙提出的扩张领土，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招揽人心的幌子而已。他的真实目的是杀死我，夺得领袖的宝座。”
　　“他很厉害吗？”梁月笙有点担心，他觉得恶魔当中支持扩张侵略的数量可能会更多一些。
　　蓝夜看着青年眸中的紧张与担忧，笑着点了点头。
　　“他是地狱的宰相，在我沉睡的漫长时光里，都是他在代替我处理大小事务。”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你很担心我？”
　　凝视着那双噙着笑意的眼睛，梁月笙微微一愣，发现对方好像一点都不紧张，紧张的是他这个身为局外人的普通人类。
　　“我才没有担心你。”他将视线瞟向了别处。
　　“我之前应该和你说过，你的眼睛不擅长说谎。”
　　男人俯下身来，按住了他的双肩。梁月笙向后退去数步，却发现自己的背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男人用双臂将他禁锢在墙角，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青年的身影。就在梁月笙一颗砰砰直跳的心七上八下地胡思乱想之际，他听见了男人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温柔的嗓音。
　　“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说罢，男人松开双臂，像个没事人一样波澜不惊地走远了。


第52章 阴阳双界.6
　　梁月笙得得得地小跑着追上前去，觉得自己的脸好像有些热。
　　“蓝夜，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你死了，整个人界会跟着沦陷——”
　　“嗯。”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你不必遮掩”的慵懒。
　　梁月笙跑到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行。
　　“说真的……你不会有事吧？”
　　“恶魔和人类不一样。”男人转过头来，解释道：“大多数同族对我盲目崇拜，我是他们的唯一。因此，就算有人对我的无作为不满，他们明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敢派这种空有数量、没有质量的东西来人界捣乱，从而在暗中寻找揭竿而起的时机。”
　　梁月笙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他猛地反应过来，询问道：“时机？你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吗？”
　　男人停下脚步，盯着他的眼睛，笑而不语，徒留梁月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想入非非。
　　在街上晃悠太久，梁月笙也有些累了，所幸市中心最不缺的就是供游人休憩的咖啡店。蓝夜让他去找个位置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了前台点餐。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梁月笙便遇见了趁虚而入的恶魔。
　　那是一个像普通人类一般坐在沙发上吃蛋糕、喝咖啡的少女，若非她的头上有一对精致小巧的犄角，梁月笙大约真的会将她错认为人类。
　　那个少女坐到他的面前，问道：“陛下看上了你的哪一点？”
　　“啊？”
　　“少装蒜！他最近都和你在一起！”
　　梁月笙哭笑不得，他就是个房东啊，虽然他的确不讨厌、亦或者说是冥冥之中早就习惯了那个男人的接近，但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和一个恶魔纠缠不清。
　　“大概是……我闻起来比较香？”他想起那个之前在夜里遇见的大魔好像称赞了他身上的气味，也许这就和人类喜欢闻苹果香蕉牛奶的味道是一个原理。
　　少女对他龇了龇牙，一对锋利的犬齿闪烁着冷光。随后，那双圆圆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她嫣然一笑，踩着高跟鞋像小猫一样走远了。
　　“反正你也不过是个活不过一百年的人类，等你老了、丑了、死了，陛下就又是我们的陛下啦。”
　　“喔——”梁月笙向她离去的背影挥手拜拜。
　　反正他不过是一个玩家，在这个世界里就像风滚草一样稍纵即逝。根本不用等到百年、十年，他就会走，从这个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片刻后，蓝夜端着一杯原味苦咖啡、一杯加了很多糖的玛奇朵以及一小块黑森林蛋糕走到梁月笙面前，缓缓坐下。
　　“刚刚那个女人，你不用理她。”男人把玛奇朵和小蛋糕放在梁月笙的面前，自己喝起了苦咖啡。
　　“你在恶魔之间的人气看起来还挺高的啊？”梁月笙用小叉子轻轻戳上黑森林的表皮。
　　“嗯。”竟然没有否认。
　　“你不是沉睡了许多年吗，为什么还能拥有这么多粉丝？”像他这样干主播的，玩一个月的消失估计就凉了。
　　“因为在他们心里，我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受伤沉睡的。”
　　“然而实际上呢？”
　　男人注视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稍微有点怪异的表情。“家庭暴力……”
　　梁月笙忍俊不禁，用纸巾擦了擦险些被他喷出来的食物碎屑。
　　“是那个给了你名字的人吗，我觉得你好像很在意他。”
　　“嗯。”男人伸出手来，轻轻拭去青年嘴角的粉末。后者微微愣住了，在他俩讨论起有关蓝夜的爱人这个话题之时，蓝夜却对他做出这样自然而又亲昵的动作，让他实在无法不多想——
　　“你会遭遇家庭暴力，一定和你的多情脱不开干系吧？”
　　“何出此言？”
　　“你心里既然有人……还总是故意撩我，你的那位心上人要是知道了，估计又要揍你了。”
　　“我倒是希望能再被他揍一顿，如果他还能想起我。”
　　想起蓝夜之前说过的话语，梁月笙有些感慨。被自己最在意的人遗忘，这种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两人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倒是大街小巷的饭店里座无虚席。
　　透过玻璃窗，他看见妖魔鬼怪们偷偷飘到人类的餐桌上，从中偷取些许食物，嘎嘣嘎嘣地咀嚼。偷食的小鬼见自己的恶行被他望见，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街头洋溢着商家播放的流行音乐。卖气球、糖葫芦的人靠在墙边，无所事事地等待人群从饭店里出来。
　　一切似乎都像往日那般风平浪静，仿佛昨日的灾难不过是属于说书人的夜谭。
　　漆黑的羽毛突然飘落在他的眼前，旋即，五名恶魔如乌鸦般收起翅膀，降落在两人面前，单膝跪地。
　　“从四到十三区的裂缝，目前均已补好并派兵防护。”为首之魔向他们的陛下汇报军情。
　　“一到三区呢？”蓝夜问道。
　　“那些地区有别西卜大人的重兵把守，目前难以接近。”
　　“我今夜亲自去一趟三区，你们守卫好目前已经拿下的据点，不要再让那群苍蝇找到可趁之机。”
　　“是！”
　　“还有——”蓝夜突然拽住了梁月笙的胳膊，将人往自己的心腹面前晃了晃。“保护好他。”
　　众恶魔看梁月笙的表情顿时有些不一样了，其中有一位相貌美艳惊人的恶魔甚至八卦地向他挤眉弄眼起来，宛如一个人类娱乐圈的狗仔。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向他们打了个招呼。“其实我很厉害的，你们不用把注意力过多地浪费在我身上。”
　　蓝夜无视了他的辩驳，对属下们继续吩咐道：“人类很脆弱，而他身上的气味又有些特殊。今夜，我希望你们能代替我照顾好他。”
　　梁月笙转过头来，问道：“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一名恶魔似是看不下去了，训斥道：“那里太危险了，你不仅帮不上忙，还会让陛下分心。”
　　“蓝夜，我会让你分心吗？”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他的属下说道：“贝利尔，看住他。”
　　那个刚刚对着梁月笙挤眉弄眼的恶魔腾地站起身来，笑道：“遵、命！”
　　顿时，其余四名恶魔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避之不及地飞走了。梁月笙不解其意，然而下一秒，他便明白了这位名为贝利尔的恶魔有着怎样的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