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狂士楚歌(11)
郗小郎就等着郑平拿“疾呼”或“鹊的下落”说事,哪怕角度再刁钻些,质疑他靠近时没有减速,被绊倒时的动作、位置、前倾的体位有问题,他也有完善的借口给自己圆谎。
想到这,他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只等郑平开口询问。
却听郑平如此说道:“关于疾呼与乾鹊……”
郗小郎精神一振,努力抑制住唇角的上扬,做好回答的准备。
不料下一句,话锋急转而下。
“——诸如此类的存疑,我便不问了。”
出乎意料的后续,让郗小郎蓦地愣住,两颊的咬肌不自觉地僵硬。
他突然生出一分难以形容的惶恐。
发现不妙的郗侍中正想出声提醒,冷不防地接收到曹丕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
不过是十二岁少年随意的一瞥,却让他的后背布满冷汗。
只这么一瞬间的迟疑,郑平已逐字逐句、斩钉截铁地发出质问:
“郗郎君方才说——你从月门而入,看见湖边伏着一只乾鹊?”
“湖边只有一处月门,石道两侧栽满茂盛的长春花。而月门通往湖岸的方向,朱槿与芦竹交错分布。”
“郗郎君出了月门,确实一眼便能看见我。”
“但以郗郎君所在的那个方位,如何能穿过葳蕤的草木,清楚地看到湖边有一只乾鹊?甚至知道它的翅羽是否受伤?”
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郗小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
他像一条缺氧的鱼一样张开嘴,半天发不出声响。
郑平见他的目光无措地飘向某个方向,立即挪动脚步,将颀长的身形挡在他与郗侍中之间,阻止两人目光交汇。
对上郗小郎越加惊慌的眼神,郑平倏然沉下脸,冷厉地喝道:
“衡不知何时得罪了郗郎君,竟使郗郎君欲撞我入湖。谋害不成,竟又生一计,颠倒黑白,为我罗织罪名,想致我于死地?”
“我没有……不是我……”郗小郎立即连声否认。但他翻来覆去只有这两句话,问他“如何不是”,“怎么解释祢衡刚才的质疑”,他连半句辩白都说不出。
此情此状,就连房内懵懵懂懂的侍从都意识到了什么,眼中闪过几分异色。
郗虑面色几度变幻。眼见自己的儿子支支吾吾,已是“不打自招”,他飞速转过几个念头,冲到榻边,一巴掌抡了过去:
“逆子,自己失足落水,何故攀扯别人!”
这一先发制人,便是否认“故意推祢衡下水,反口污蔑”,只把罪名定在“不小心落水,却把过错推给祢衡”上。
若是郗小郎机敏点,卖个惨,说自己看错了,指不定还能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只留一个“鲁莽冲动”的名头。
郑平却懒得与他们表演。曹操与曹丕都不是傻子,只凭郗小郎刚才的表现,再多的补救都是无用功,不过是勉强挽尊罢了。
因此他并不看郗家父子,温吞地挪到孔融身边,似笑非笑地道:“郗侍中,‘偏爱其子’?”
这句话正是卫兵请“祢衡”回司空府时所用的理由,乃是郗虑亲口所说。
结合刚才郗虑给儿子的那一巴掌,讽刺之味不可谓不浓。
孔融知道自家好友的促狭,见郗虑举在半空的手略微僵硬,他不由偷笑,故作严肃地接口:“有人偏爱其子,爱逾生命;有人偏爱其子,但更爱自己。”
一直板着脸,少年老成的曹丕露出几分笑意,宛如一泓秋水落入石子,泛起转瞬即逝的波纹。
郗虑素有城府,很快便恢复如常。尽管被如此打脸,他仍厚着脸皮假装不知,压着郗小郎给郑平道歉。
郑平把握着尺度,轻飘飘地用不见血的骂人功底把郗家父子气了一番,与孔融飘然离去。
经此一役,曹丕对郗虑父子多了几分冷淡,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拂袖离开,前往曹操的所在。
何晏不欲在这个时候触霉头,等曹丕走后,他也带着从侍跑了,好似房里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
等到房内只剩下郗虑父子二人,郗小郎捂着被打红的脸,惊恐不安地望着郗虑:“阿、阿父……”
“蠢货。”郗虑一见他这副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祢衡孺子分明是在诈你,你竟被他唬地手足无措,自己露出马脚,竟蠢笨如斯!”
正六神无主的郗小郎闻言一懵:“什、什么……诈我?”
“你也不用你那榆木脑袋想想——虽然月门通往湖边的方向草木繁多,可那草木并非城墙,不过矮小一丛,错落分布,祢衡未去过月门,如何能笃定你那个位置一定被草木遮挡,看不到湖边的草地?”
说白了,月门旁边与湖边确实有很多草,但观赏类草木又不是密密麻麻的麦田,依照郗小郎的口供,他看到“祢衡”的位置确实有可能看不到对方湖边草地是否伏着一只鸡蛋大小的鸟,却也存在着“能看到”的可能。
想明白关窍,郗小郎不由懊恼万分。
他在月门见到“祢衡”时,没有仔细看就冲过去了,根本没留意脚下的草地。
所以在对方指出他“破绽”的时候,郗小郎瞬间便慌了神。他想起月门旁与河边那段路确实长着许多花草,不由冷汗直冒,绞尽脑汁想要解释这个“破绽”,完全没料到对方是在诈他。
懊恼了片刻,他想到自己今日碰瓷不成反被拆穿,还在司空府闹事,顿时又后悔又害怕,畏怯地伸手抓住郗虑的衣摆:
“阿父,阿父我该怎么办,救救我,阿父救救我——”
“嚎什么,教过你多少次‘先动脑子,再做事’,‘不要被别人三言两语带着走’,你竟一点也没听进去,只会惹祸!”郗虑一把捂住郗小郎的嘴,目若鹰隼般凶狠,直吓得郗小郎收了声,“你当司空是什么人?若非知晓他的心思,我怎会顺水推舟,在司空府替你出这个头?”
见郗小郎眼中尽是迷茫,郗虑愈加恼火,不再掰碎了与他解释。在喝令蠢儿子安静闭嘴后,郗虑独自前往后院,求见曹操。
派人前去通报,竟被挡了回来。
郗虑心中一沉,仓促而恭敬地朝曹操的院子行了个礼,与客舍的仆从说了一声,带上儿子灰溜溜地离开。
曹操的休憩处,换上常服的曹操跪坐在矮几边,翻看一本兵法。
早就有亲信和他汇报了耳房内发生的种种,因此,当曹丕过来与他述说结果时,曹操听得漫不经心,只在曹丕说完后,让人取了一碟葡萄过来,摆在曹丕眼前。
曹丕少年老成的脸上终于多了几丝鲜亮,开始剥葡萄吃。
曹操没有动那碟葡萄,冷不丁地说了句:“这祢衡,倒比孤想象中的要聪明。”
第12章 狂士楚歌
曹丕知道自家父亲不爱吃酸甜的水果,这碟葡萄显然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听到父亲意味不明的感叹,曹丕咽下口中的果肉,取过侍女奉上的缯帛,慢条斯理地将指尖的汁水擦拭干净。
他将脑中的诸多想法斟酌了一遍,试探着道:
“依孩儿今日所见,这祢衡,似与传闻有所不同。”
“有何不同?”
曹操似是顺口询问,曹丕却知道这是对他的考校,抓着几点鞭辟入里地陈列了一番。
虽未做出评价,但看曹操平和的神色,显然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等到曹丕说完,曹操笑了一声:“旁人皆当他年少气傲,疯若狂驹,刚愎而无自知之明,就连孤也险些被他骗过。然则看他今日的言行,傲而不狂,自矜有度,可见以往之种种,不过是蓄意妄为、装疯卖傻罢了。”
曹丕不解道:“莫非祢衡先前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自污?他为何要那么做?”
“故作狂态者,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是为了‘奇货可居’,其二是为了让人‘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