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车底,像是流水线作业般,熟练配合着排查检修各个影响载具的问题点位。
而守在车外的另外两个人,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氛围。
砰砰!
草绿色的辉光盛在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中,在周围这片不算明亮的环境里,划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清晰轨道。
抽起的鞭腿劈开风啸,重击的力道被有意蓄在了小腿骨上,林落径直命中了一条从上垂落的隐蔽息肉,瞬间将那道还没掉落的攻击狠狠踢飞了出去。
银白色的防护服裹着收紧打直的腿部肌肉,在凌厉的动作结束后,又跟着毫不拖泥带水的收势,干净地垂落摆正。
破碎的息肉被他精准地控制影响,直到撞上远处的肉墙,才爆开了蓄积已久的淋漓鲜血与碎肉。
撞击的巨响足以证明他这一脚的力道恐怖至极,那游刃有余的动作甚至还隐隐透露着,这一次的攻击还远不及他的全力。
林落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大多集中在腿部,明显的攻击偏好也不难猜测,他的下肢力量大概率是受到体内异化基因的影响,由此获得了针对性的增强。
车尾另一边的李鸮挥落几记重拳,同样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迎面袭来的几条息肉,他眸底近乎于赤金色的辉光闪烁在攻击之间,留下了几道更具危险性的折线。
记忆中,林雪雁和林落的那声交谈还清晰可辨,李鸮蹙着眉,攥了攥有些被手套限制的五指,默不作声地朝着身后回过眼。
他留意着对侧人的一举一动,对这位于他们绝对有所隐瞒的向导,保持着从未消散过的警惕与怀疑。
林落的潜意识中莫名响起了一阵警铃。
像是体内基因对掠食者自然的警戒,他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敏锐。
可自从遇到宁钰一行人后,他的这份敏锐就开始屡屡碰壁,那道让人无处遁形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直白地向他发出了最后通牒。
他清楚那道视线的来源,可正如同那阵无处不在的压迫感一般,每当他试图验证自己的猜想,那道视线就会不着痕迹地隐入各个角落,完全无法溯源。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隧道中渐渐弥漫起了一阵轻薄如纱的白烟。
怪异的反应最先作用于暴露在外的李鸮和林落身上。
他们脸前的防毒面具开始出现噼啪的细碎声响,黑色的过滤元件中冒出了连串并不起眼的细小气泡,林落观察着聚起黑气的车顶涂料,目光一凛。
“不能拖了,必须撤离。”他低声喃喃着,又朝着车身方向问道,“杨飞辰,你们还需要多久?”
车底的杨飞辰抬起手,一拳拳砸着楔进变形框架里的起子,他一把卸下那截断裂的扭力杆,接过宁钰递来的临时卡扣,不满道:“催什么催,刚拆完,现在是在徒手变系统,还得咳咳咳……”
他的回应带着怨气,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停不下来的剧烈咳嗽打断在嗓子里。
那撕心裂肺的喘息带着浓郁的鼻腔回响,沉闷地包裹在了面罩之中。
杨飞辰咳得有些脱力,幸亏宁钰先一步抬住了他头顶那根失去支撑的断裂长杆,否则一瞬间的失神恐怕就足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小心!怎么回事?”
宁钰的眉头紧蹙,匆匆搁稳了尖锐的断面,腾出手拍了拍杨飞辰起伏的胸口,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我说过,气体的腐蚀性变高了,他们的器官撑不了多久。”
林落的神色凝重,在又一次摆腰踢开几道偷袭的息肉后,垂手打开了车斗的防护层,翻出了几只滤芯元件,朝着宁钰二人迅速蹲下身。
他探入车底,伸手抓住杨飞辰的面罩,不由分说地拆开了元件外壳,更替完那只外轮廓已经融成波浪形的圆形滤芯,快速解释着。
“损失最低的方法,就是放弃你们的载具和所有物资,让我和李鸮开路,我们马上撤离,虽然大概率会留下隐疾,但至少能保证大家都活着。”
“咳咳咳不用你管!我他妈能修好……不就是赶时间吗。”杨飞辰声音嘶哑地喘过一口气,他撞开林落拉着他的手,一头栽回车底,骂骂咧咧地重新举起扳手,“看不起谁呢……”
宁钰跟着他们更替完面罩的滤芯,抬眼望着远处一整条开始涌动的隧道,顿时觉得一阵无力。
他徒拿着一手好牌,却根本没有出牌的机会,眼下的情况紧急,除了接受林落提出的断尾求生,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更优解。
几番挣扎,宁钰还是优先选择了保全所有人的生命,他听见杨飞辰那如同着了魔般的碎碎念,担忧地朝着车底埋下头:“杨飞辰,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就总会有下一次机会。等我们重新准备好,再把车一起带回去也来得及。”
“不行……不行,这不一样!”杨飞辰像是被触及到什么敏锐的开关,拔高音量打断了这声劝说,他加快作业的进程,指尖却被情绪影响着开始剧烈颤抖。
摇晃的铁栓对不准连接的缺口,在一阵抖动后,甚至还不小心脱手掉到了他的身后。
杨飞辰咳得两眼充血,却还是压下胳膊,搜寻着跑丢的铁栓,急道:“不行,我答应他了,我答应他们了……”
滚动的零件撞上了车边的短靴,终于停顿下来,来人落下手捡起铁栓,伴随着一阵沉稳的低沉嗓音,将手里的零件递回了车底。
“够了,该走了。”那声音难得带着几分平静的耐心,像是知道他如此执着的原因,简练而清晰地低声道,“你已经做到了,没人会怪你。”
“妈的……”
像是泄愤一般,杨飞辰不甘心地砸了一拳刚拧上铁栓的悬挂架,他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没有遮挡的飞沫带着几点隐约的红,立刻溅在了他防毒面具的内侧。
似乎一切都如林落所说,他们真的不能再拖了。
宁钰也没心思再纠结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保全猛禽,只是焦急地朝着车底伸出手,紧锢着杨飞辰的肩膀,和林落一道把人从车底拖出来了半截。
杨飞辰没再抵抗,那丢了劲的手无力地搭着车身底盘,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悔恨,他蓄满泪光的眼中满布着红血丝,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越来越远的悬挂装置哽咽出声。
破碎的车前灯仍在没有休止地持续闪烁,隧道像是察觉到了他们试图撤离的意图,终于露出了温和表象下的狰狞獠牙。
原本平缓运动的洞道肉墙瞬间开始蠕动,像是正在消化的肠道般,生长出了密集的肉芽息肉。
本就凹凸不平的隧道地面也跟着大幅度摇晃起来,那些为数不多的平坦空地上,还渗出了几滩冒着细密气泡的腐蚀性酸液。
威胁已然逼至眼前,李鸮和林落没时间停顿,无声地达成了某种短暂的合作关系,立刻将围至猛禽车边的息肉攻势斩断在外。
宁钰拉动枪栓,弹火目标明确地攻击着息肉与肉墙间的连接处,在确保不会威胁到李鸮和林落二人安全的情况下,他铺设着火力点,简单分担了一部分清剿的压力。
“杨飞辰,叫上鬣狗!”他借着换弹的间隙,抛出弹夹迅速上膛,朝着车头方向转过眼,匆匆道,“我们马上走……”
骤然停顿的话音混着周围血淋淋的扑簌声,像是凝结的固体般,沉重地跌落在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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