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蒙满时,它看起来就是张普通的破纸片,这也是余悦扇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什么异常的原因。
但是等荆白把它擦干净,就能看见,这张发黄的薄纸上,有好几处鲜红的液体破碎滴落的痕迹,余悦顿时就认了出来,急得原地蹦了一下。
“这个!这个我昨天见过!”余悦一拍脑门,恍然道:“我昨天在那个门上看到过那个符咒,还伸手摸了一下,就是这个材质!”
他把黄纸举起来,对着光反复看:“真奇怪,什么东西在上面滴了红红的一大片,怪瘆人的。”
小恒原本一直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发白,神色倦怠。见余悦拿着这张纸看来看去,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打起精神,慢慢走了过来。
他走到余悦面前,一言不发地伸出手。
余悦仰着头,对着树顶落下来的阳光琢磨纸上的痕迹,压根没注意到他过来了。还是荆白从他手中抽了出来,余悦一惊,这才察觉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一低头,正中那双没什么笑意的、又黑又深的眼睛。
男孩苍白的脸上甚至有种厌倦之色,和他稚气的面容极不符合,只是一闪而过,几乎叫余悦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愣了一下,荆白却是先看的黄纸,再看的小恒,见他露出思索之色,似在回忆,便问:“你认识这东西?”
男孩小心地摸了摸上面红色的部分,抬起头,平静地对两人道:“这是画符用的黄纸,红色的痕迹应该是朱砂,驱邪用的。”
陈婆这一家子看着不像有人懂行会画符的,能带着黄纸和朱砂到树林子来的,肯定是村人说过的那个失踪了的道士。
“那个道士一定来过这里。”荆白拿着这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道:“看朱砂滴落的痕迹,这张纸应该是他想画符,但因为某种原因,最后没有画成。”
连道士都失败了?那可是专业的啊!
余悦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担心这小孩恐怕不是善茬——连道士都对付不了,何况他们这种普通人类!
荆白却丝毫没有受到自己结论的影响,一锤定音,转头道:“再找,就在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
余悦往左看,是神色冷静的荆白;往右看,是面无表情只管点头的儿童中的战斗机小恒。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自己才是全村最菜的感觉。
他还想原地磨蹭一会儿,荆白却没有耐心,冷酷地用下巴指了个方向,道:“你去那边,如果有收获,就回这里会合。”
话都说到这了,显然是赶他走的意思,余悦只好服从安排,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去。
等他走远,荆白才将目光转到低着头的小恒身上,问:“怎么了?”
男孩方才在余悦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有话要单独说,荆白这才顺口将余悦支开了。
小恒抬起脸,歇了这么一会儿,他看着状态比之前更差了,脸色白得像纸。荆白看得眉头紧皱,小恒轻声道:“那个标记的位置,很痛。”
荆白脸色微变,拉开他的衣袖,指尖轻触了一下那道血痕,发现指端下的那片皮肤滚烫,像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
他觉得有些不妙,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碰了那张黄纸以后。”小恒平静地看着腕上那道狰狞的血痕,像在看一条不足为道的伤口:“其实走到这里之后就有点感觉,摸了朱砂以后就更明显了。”
荆白当机立断道:“不分头了,你跟我行动,我来找。别再碰这些东西了,如果还是没有好转,就让余悦先把你背回去。”
他说话间便站到了小恒前面,沿着余悦之前摸出黄纸的路线,目光如电,在草木间搜寻遗留的痕迹。
小恒见他背向自己,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轻轻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他对着前方那个高挑挺拔的背影,轻声说:“你们一会儿不要管我,自己回去就行。”
荆白不厌其烦地在满地落叶中挑挑拣拣,看似随意地问:“你什么意思?”
小恒道:“我可能被同化了。”
荆白头也不回,只顾找自己要的东西,似乎根本没把小恒说的话放在心上。小恒见他不听,只好加重语气,警告道:“我说真的,我在别的副本里面见过这种情况……”
荆白见他不打算跳过这话题,只好暂停了自己在做的事,回过头注视着他。他虽然压着脾气,但小恒还是从他紧抿的嘴角看出几分不耐,心里也有些纳罕。
他又不是求荆白把他带走,对方只要自己回去就行了,他主动提出来,还省去了对方的心理负担。怎么他看起来还是这么有意见?
荆白冷冷道:“你先说,同化是什么意思?”
“同化是好听的说法,其实这个词真正的意思,是异化。”小恒见荆白听进去了,心里还放松了些。他声线稚嫩,语气却十分淡然,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这件事情有多么恐怖。
他轻轻地说:“也许,我很快就会变成鬼。”
第29章 陈婆过寿
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情一般,荆白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厉害,捂着肚子,连腰都弯了下去。
小恒静静地站在那里,对荆白的反应不为所动。直到荆白擦去笑出的眼泪,重新站直,才冷淡地道:“安全起见,我不会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
荆白忽然道:“安全起见?你的安全,还是我们的安全?”
小恒没有回答。
一片寂静中,荆白忽然伸出手,揉乱了他软乎乎的头发:“你都要变成鬼了,还怕自己不安全?还是说,你都要变成鬼了,还在担心你的队友不安全?”
小恒仍不说话,荆白忽然道:“关于你的这个标记,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不如来打个赌?”
小恒终于开口道:“赌什么?”
荆白眉眼中升起几分兴味:“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过了多少个副本。”
小恒反问道:“我要是赢了,便已经是鬼,还能再赌什么?”
荆白两手一摊,无所谓道:“随意,你想知道什么都行,我不忌讳和鬼打赌。”
横竖他开局即失忆,坦坦荡荡,脑子里装的事情不多,自认没什么不能答的。
小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片刻后,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淡笑容:“那就赌吧。如果我赢了,我想知道你脖子上挂的那块白玉的来历。”
荆白一怔,这个问题是他从没想过的,他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小恒好像心情好了许多。他冲荆白笑了笑,透出一股狡黠之意:“赌约里不包括这个。”
荆白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双目凝视着男孩苍白而俊秀的面容,点点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行吧,如果你真变成鬼了,我就告诉你。”
小恒抬起手掌,两人击掌为誓后,他仍往后退了一步,道:“你最好小心。”
荆白眉毛一扬,没说什么,举起另一只手,给他看手中的物件。小恒这才发现,原来他早就找到了另外的几页黄纸,只是两人对话间一直没有提起,忙问:“上面写了东西?”
荆白把黄纸细细擦净,上面用朱砂红笔写了不少字,但是字迹凌乱,鲜红的液体滴得到处都是,似乎是在极度恐惧时匆匆写下,难以辨认。
荆白拿着看了半天,也只依稀看出“鬼婴”、“大凶”几个潦草的字。
荆白看着鬼子两个字,又看了看眼前面色苍白的小恒,不动声色地把黄纸收了起来。小恒神色显出一丝明悟,也没再问黄纸上写了什么。
荆白站起身道:“走吧,这些东西看起来是他在逃走的过程中遗落的,沿着这个方向就行。”
两人默然地沿着这条路线搜寻了一阵,小恒忽然道:“你觉得他逃掉了吗?”
荆白道:“按王富的说法,有进无出,凶多吉少。”
荆白的话音刚落,小恒便听见他叹了口气,道:“不用觉得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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