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没有发生,玉身是冰凉的,连点热意都没泛起来。
荆白怔怔地攥着白玉。他这个动作其实完全出于本能,他比任何人都要茫然,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么结果。
脑子里很多念头飞来飞去,却都纷乱无比。
“塔”刚才的震动是什么意思,它在那个时候甚至把白恒一留下的那点红色给抽走了,是要复活他的意思吗?
还是说,它借抽走的力量,塑造了一个新的“稳定器”?
荆白无法揣度“塔”,只能猜,他在楼梯处其实就是这么猜的。
“塔”或许真的在重塑一个“稳定器”,但他不敢猜那是白恒一,因为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如果时刻怀揣着这个希望,他怀疑自己真的会发疯。
他从登塔区出来时,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也只有表象如此,内里已是心乱如麻。
回到房间,又看到这幅山水画落在地上,荆白只觉自己坠入了另一片迷雾。
复活过来,又离开的,是他这幅画里的人吗?
可这幅画是从荆白过完试炼副本、创造房间开始才挂在墙壁上,白恒一那时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副本了。
荆白最终放弃了思考,把画重新挂在了原来的位置上,这样他可以时刻都注意着这幅画的变化——但他怀疑它可能也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等重新把画挂好,他才终于整理好了情绪,状似无意地询问“塔”:“解释一下,我登塔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画’会突然掉下来,我的房间还变乱了?是有人闯入了我的房间吗?”
第254章 塔
一般情况下,“塔”响应提问和要求是不需要反应的时间的,但是荆白发现自己似乎每次都会变成那个例外。
他这次提问,“塔”停顿的时间就格外地长。
荆白也不催它,他坐在自己的床尾,耐心地等着“塔”的回答。数了好几个十秒,才听它说:“经检测,您的房间无闯入痕迹。”
荆白当然知道没有人闯入过。“塔”如果连这个机制都保障不了,早就乱套了,剩下的副本也不用过了。
他点了点头,心平气和地说:“行,我知道了。那我不在房间里的时候,有没有人……或者东西,出去过呢?”
“塔”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荆白平静地看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大概过了一分多钟,“塔”才答复道:“经检测,您的房间内发生过未知原因的小幅波动,但未有人类或物体进出过。”
荆白知道“塔”这是不打算解释了,也可能是它解释不了。总之,他没办法从“塔”这里获得信息。
荆白的手指近乎神经质地敲打着手心。
他最近睡得不好,一用力思考,就觉得太阳穴处隐隐作痛。但这个时候没办法不思考,停下来心只会更乱。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塔说:“因未知波动,检测至房间轻度损坏,赠予房主十点污染值扣减和两次消费次数作为补偿,请查收。对于因波动造成的损失,表示抱歉。”
轻度损坏?
荆白站起身来,狐疑地在房间里重新兜了一圈。倒下的小马被他扶正,滚落在地上的木球也被他捡起来,实在没见到什么东西有破损。最接近这个形容的,就是水杯洒了点水出来,甚至杯子都没倒,也没砸破。
大件陈设没有丝毫变化,顶多也就是房间晃了两下的程度,哪里能说得上轻度毁损?
寻不着别的毁伤,他只能将目光再次放到被重新挂好的山水画上。
画他刚才已经检查过了,除了那一角阴影消失,还有它和墙面剥离开来,光从画本身,看不出任何变化。所以等于线索还是断在了这里。
以荆白久经磨练的心性,也难免有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好在“塔”送的污染值和消费次数很快到账,荆白查询了一下,污染值只剩12点,消费次数还有三次。
污染值对荆白来说就是个数字,白玉快碎了的时候,他的污染值被卡在99,实际可能都不止三位数,但他从没有真正受到过污染值的影响。现在白玉被白恒一修复了,污染值减到只剩12,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消费次数又有三次了,倒是够荆白去破几个记录,但他对第五层还不熟悉,也不知道这里的公共区域和第四层有没有太大的差异。
青年轻轻叹了口气,房间里模拟的自然光从窗户投进来,他消瘦的背影依然挺拔笔直,像棵永远不会倒下的树。
第五层的副本,荆白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既然还有次数,就得用掉,给白恒一在塔里留下一些什么。
不过有了第四层的经历,他决定在进入下个副本的前两天再去,免得早早在第五层变得人尽皆知,走哪儿都被人盯着追着。
烦。
又醒了。
荆白疲倦地从床上坐起身,他两眼发沉,努力架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三十五。
又过去了十九天,没有任何改善。荆白失去了一觉睡到天亮的能力。
在大部分的副本里,入夜后都是最危机四伏的时间段,荆白担心自己带着这么糟糕的睡眠质量进副本,会遭遇更多危险。
但如果真是如此,也没有办法。
这些天下来,他早就习惯了做梦,甚至他到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有时候是“柏易”那张脸,在昌西村那个充满民族风情的村落里,穿着登山服,是很英俊阳光的一个长条儿的人。
他顶着柏易的身份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刚从“小恒”那个脆弱的孩子皮囊里解脱出来,情绪比较高昂,和荆白说话的时候,总是未语先笑,眼睛弯弯的。
荆白那会儿觉得这人自来熟得古怪,在进入木牌林之前,对他一直有所保留,好像也不见他怎么生气。
荆白现在想想,也觉得挺好笑的。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阴差阳错,以为对方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大姑娘,白恒一一定特别莫名其妙。
所以两人在《头啖汤》再次遇到时,他瞪着荆白,气哼哼地给自己起了个“郝阳刚”的假名字。
荆白有时候半夜醒了回头想,白恒一有些时候是挺孩子脾气的。那会儿荆白都没把他认出来,他起个这种假名能气着谁呢?
难怪刚进范府那一两天,他老是阴阳怪气的。想想也是,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三个副本了,他还要从头获得荆白的信任。他只是污染值低一点,又不是圣人,不高兴也很正常。
荆白想着想着又笑了一下。
其实刚进副本没多久,他就有些怀疑“郝阳刚”。脸虽然变了,可笑起来的样子和“柏易”实在是像。和五官无关,就是神态。
生气的时候也是,都不会冷脸,喜欢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但荆白不用看他的表情,听语气就听得出他不高兴。
还有一些更小的细节,比如眨眼的样子,思索时的样子……
荆白一向不喜欢喜怒无常的人,但他发现自己很难对“郝阳刚”生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等“郝阳刚”提出帮他看船,让他去和众人碰头时,荆白已经很确定他就是“柏易”了。
他和白恒一进过三个副本,做梦的时候也会有三个形象出现。
最开始那几天,荆白其实意识不到在做梦。但梦境往往终结在白恒一和范府一起化为烟尘的瞬间,然后他就会猛地惊醒过来。
荆白觉得自己其实不太想做梦。这段时间,他会把白天的时间尽量排满,有事可做的话,想起白恒一的时候会少一些。为了把时间排满,他看了不少书,什么类型的都有。
有的讲心理,有的讲哲学,有的讲爱。理论看了许多,好像也获得不少知识,但对现状没什么改变,到了夜里还是一样。
醒的次数多了,哪怕在梦里,也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不会再受当时的场景约束。
比如,如果梦里再回到那个碧树参天的村落,看到柏易绕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笑眯眯地把脸贴过来,他不会再说“闭嘴”,也不会再把他推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