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手腕上低落, 言欲护着自己被抓坏的手腕, 抿着唇不语。
“先生,怎么了?”实验室内的异样同样引起了戚风的注意, 他低声询问。
言欲看向眼前的人鱼,压低自己的情绪:“人鱼进入应激状态了, 我先出去。”
可人鱼现在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只是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 一脸恐惧地蜷缩着鱼尾藏在水中。
言欲皱眉,转身离开房间后才低头去看手腕上的伤。
秦佐迅速将止血剂涂抹上他的伤口,划痕不深,但血液却一时无法止住。
戚风派了医疗机器人进去安抚人鱼后,连忙赶到言欲身边:“先生, 您的手怎么了?那条人鱼伤害到你了吗?”
……那是伤害吗?
言欲更觉得那是一种抗拒的本能反应, 仿佛因为从他身上闻见了本能恐惧的东西,下意识抗拒的反应。
“没事, 小伤。”他启动了终端的止血程序,而在伤口进行愈合的一瞬间,一阵阴冷的感觉从后脊传来。
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被一双眼睛凝视, 寒意如蝮蛇顺着脊柱蜿蜒而上, 绞住了脖颈, 连呼吸有一瞬都被掐得困难。
戚风本来在观察言欲的手, 可眼前的人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力道大且指节泛白。
“先生?”无端的恐惧蔓延在两个人之间, 戚风迅速地意识到他情况的不对, 连声道,“先生,你怎么了?”
言欲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呼吸像被某种东西阻断,整个人动弹不得。
身侧一脸紧张的戚风似乎还在担忧地询问,但言欲只能看到他张合不定的唇,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随后,身形一晃。
秦佐眼疾手快地将人搀住:“戚风,疗愈舱!”
言欲又一次毫无征兆地从他跟前晕倒了。
秦佐看着在疗愈舱里沉睡的人,眉眼愈来愈深……几天下来,他做了各种检查,仍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若言欲不是身体出了问题,那就是精神力出现了比感染溃散还要严重的问题。
滴滴,另一处疗愈舱发出了响动,秦佐微微一愣,转身走到隔间。
裴松凛醒了。
他坐在疗愈舱里,冷着脸将自己身上的仪器一根根拔下来,看见秦佐来时才冷声:“他人呢?”
醒来的第一句问的都是对方。
“在隔壁。”秦佐走到他身边,本来想查看他的身体数据,却被裴松凛敛了下来。
“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裴松凛动身的时候后背有一丝僵硬,他神色微漾,却忍了下来。
“你后背在爆炸中受了很严重的伤,脊椎部分恢复得比较慢,是容易疼痛。”秦佐给他推了一阵止痛剂,“半年才堪堪养好,这段时间还是别折腾身体更好。”
裴松凛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换上放置在疗愈舱旁的衣服起身出门。
隔壁房间有霍瑾守着,戚风正坐在疗愈舱隔壁眼巴巴地看着言欲。
裴松凛想进门的时候,霍瑾抬手拦了他一下:“言先生他还没醒。”
即便霍瑾知道眼前的人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却下意识地在这种时候拦着裴松凛。
“让开。”一股极强的精神力碾了过来,并没有大范围地覆盖,而是精准地袭向霍瑾一个人。
霍瑾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
……封洲野不是说他在“第二星球”上使用了大范围的精神力吗?
他在地底下的时候都像个残尸了,怎么刚苏醒还有如此恐怖的压制力?
裴松凛推开门,在看到睡在疗愈舱里的言欲时,心魂一怔。
戚风没想到有人无声无息地进来,吓了一跳,但却在抬眼的时候就被裴松凛的眼神骇住。
随后,他像知晓自己该退场了一般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个,先生他还没完全苏醒……”
“滚出去。”
看清他的表情,戚风打了个寒颤,十分识趣地跑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碍事的人都离开之后,裴松凛走到疗愈舱边,有意先观察了言欲的各项数据,随后才安下一半心,低头吻了吻言欲的侧脸。
还活着。
他沿着疗愈舱的边缘慢慢坐了下来,像捧起一束花般将言欲的手缓缓托起,小动物一样贴着言欲的指尖,一点点窃取他体温上的暖意。
因为被营养液浸泡着,所以言欲的指尖温温热热的,贴到颊边时裴松凛才发现自己的脸很冷。
他忍不住蹭了又蹭。
即便是现在,能将言欲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裴松凛也忘不了在圆□□塌的那一瞬心中的惶恐。
言欲没有跟封洲野一起出现,而是独自坠入了深渊之中。
裴松凛说不出来自己当时是愤怒,哀伤,还是恐惧,他的大脑里唯一想到的只有一件事……他没有言欲要怎么办。
而在操控台看着紧紧握着精神链,虚弱的言欲时,裴松凛只觉得自己大脑里像有什么轰地炸开了。
那一瞬间失而复得的感受太过鲜明,所以他只顾着抱紧言欲。
世界倾塌时的爆裂声掩盖了言欲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他无比心惊——这辈子言欲最后一句话,他竟然听不见。
在言欲的指尖微微弹动的瞬间,裴松凛便扬起了头,看到了水中苏醒的睡颜。
言欲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看到的是真的裴松凛,迷迷糊糊地抬手抚住了他的轮廓。
直到一颗水珠坠落,在面前的营养液晕开涟漪时才愣了一下。
他缓缓坐起来,看着趴在疗愈舱边直直看着他的人,没忍住轻笑,抬起湿漉漉的双手捧着裴松凛的脸。
“……你怎么哭了呀?”
他的嗓音哑哑的,带着大病初愈后的低弱,随着温软的吻落到裴松凛的唇上。
裴松凛感觉自己小小地哽咽了一下,随后报复性地抬头向前,狠狠地缠住了他的呼吸。
心率平稳,体温正常,连吻的间隙都跟过去一样。
言欲被他吻得太深,无奈地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裴松凛才肯松开。
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像恨不得要跟他挤一个疗愈舱。
“你在决定留下的时候,”裴松凛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不让他看到任何表情,“是不是没想过我。”
言欲感受着他低头在脉搏上的那一寸皮肉间留下了齿印,无奈地蹙眉:“你是不是没听到我当时对你说的什么?”
裴松凛顿了顿,沉默。
“我说……你来了。”言欲抚摸着他的后颈,像是安抚一条失落的狗狗。
他知道裴松凛不会留下他一个人。
千钧一发的时候最新的自然是心里最牵挂的人,可是当裴松凛真正出现时,言欲却又觉得自己自私。
他希望裴松凛能在身边,又希望裴松凛能活着。
所以在看到他选择自己的时候,才会如释重负地说出那句话。
裴松凛听出了他情绪里夹杂的另一种深意,抬头时却发现言欲只是温温淡淡的笑着,滴水不漏。
原来他是知道自己会来。
见他心虚稳定下来,言欲才开口:“我在‘鸮’启动的时候用精神链接入了地下基地,跟那只怪物的精神域直接碰撞了。”
那只怪物一早就察觉到燎野想要用“鸮”把它挖出来的企图,所以用精神力撕碎了基地的储备能源。
“鸮”在跃迁时必须保证与机甲链接,如果断电那便是功亏一篑。
所以他不得不留在原地。
裴松凛自然是知道这点,只是他难以接受失去言欲的结局。
“我在那个怪物的精神域里,好像隐约看到了什么。”言欲低声说,一只手徐徐没入自己的发丝中,像是想用外力让最后的画面变得清晰,“那个关锁怪物的深渊底下,有什么……”
“好了言欲。”裴松凛看着他微微异样的神色,及时打断了他的深思,“你还没完全恢复,有些想不起来的事情没必要勉强。”
他不想看到言欲用这种自虐似的方式让自己回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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