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铭定住,眼底深处生出了红血丝。手背青筋绷紧,似在竭力忍耐。
仪器依然在嘀嘀响着,里边人没有半点儿反应。
他闭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过后,缓缓抬起头。
身后轮椅微动,他一把扣住,嗓音嘶哑:“……我想待在这儿。”
“那可不行,”皮响云断然拒绝,“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不容易救回来,我们可不想白费工夫。”
“何况,”他扯开了笑,“你不能自由活动,我可没法一直跟着你。”
方铭:“……”
窗户玻璃倒映着皮响云的身影,身影模糊,那双暗黄色的眼瞳更衬得犹如动物一般。
方铭收回视线,最后看了床上人一眼,独自推轮椅离去。
皮响云耸耸肩,跟在了后边。
四周再度恢复寂静。病房内,浑身裹满纱布的青年无知无觉躺着。
天花板上方设置了监视器,亮了绿灯,正在左右运转。绿灯突然闪烁,几秒之后,再度稳定。
床上人睁开了眼。
另一只眼蒙了纱布,唯独看得见一只眼瞳。
那是幽深的蓝,在这素白冰冷的病房内尤为鲜明。
那人眼瞳微动,目光投向方铭刚才所在的地方。身上的管子自然剥离。
他坐起了身。
第67章
方铭在研究院里接受治疗。
他被关在病房中,以看护为由,实则监管。
他没办法离开病房,哪怕再想去看看全楚悠的情况,守在门外的人也会把他轰回来,并且不回答任何问题。
方铭几次拔出针管,想要偷偷溜走,却皆以失败告终。最后,他房间窗户安上了防护栏,再也没法打开。
这期间有人来看过他,是薛烁和张洋洋。
“我听说你醒了,一直在申请会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薛烁看起来状态不错,一身军装,胡子也剃得很干净,再不见上回碰面时的萎靡。
方铭没有回应对方寒暄,只是问:“你去见全楚悠了吗。”
薛烁摇头:“他们说楚悠伤太重,不让我见。”
闻言,方铭重新低下头。
气氛一时显得沉重,此后无论薛烁再说些什么,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叹息一般,止住了话。
“方铭……”
张洋洋面带担忧。
“你说些什么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依然是无尽的沉默。
“那个,我跟你说件好笑的事!”张洋洋绞尽脑汁,“你还记得我们的队长卫则天吗,他被降职了!从前大家都被他折磨得好惨,真是天道好轮回……”
薛烁立在一旁,听见曾经的同事被这么嫌弃,不禁苦笑。
而床上人依然没有一点儿反应,视线低着,落在空白的薄被之上。
那里什么也没有。
张洋洋声音渐渐小了,求助般看向身旁。
“方铭,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薛烁最后道。
“……我们等你回来。”
两人往门外走去,忽然听见身后人声。
“为什么要回来。”
薛烁一顿,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在应他刚才的话,接着又听见下句。
“离岛以后,为什么不直接走。”
离岛以后?
薛烁回想之前的事。
返回岛屿的时候,方铭和全楚悠都不在了。他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人。剩下两名队员状态实在不佳,他只好先带人离开。
这期间,兰知港又传来奇怪的歌谣,刺激人生出幻觉。兰知港不能久留,他下达了返程命令。
可回程途中,他终究还是放不下两人,中途下车,独自返回了兰知港。
他没想到方铭会问他这个问题,勉强扯出笑:“你在担心吗。没事的,我有分寸……”
“应该死在那儿。”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
方铭语气依然很低,眼睛睁着,却显得空洞苍白。
“……我应该死在那儿。”
他喃喃自语,话语随空气飘进耳中。薛烁不禁怔住。
几分钟后,薛烁和张洋洋一同离开了病房。与来时雀跃不同,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他们没有想到,比起身体,方铭的精神状况显然更糟。而除了重复那段呓语,也不再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
最终,张洋洋沉沉叹了一口气。
薛烁看去,张洋洋像是受惊一般,连忙道:“不好意思队长,我不是有意……”
“我不是卫则天。”薛烁无奈,“现在不在军部,没关系。”
张洋洋讷讷点了下头,收回视线。
空气再度陷入沉默。此时此刻,两人大约都在想一件事。
方铭留在岛上的理由。结合刚才那段话,大概只有一个。
——为了自杀。
薛烁回想起此前方铭做过的心理测试,当时研究院就对他提出过警告,说方铭不适合收入军部。但他还是让人加入了巡逻队。
毕竟对方身手不错,又是他亲口邀请。
早知会变成这种情况,他应该更重视那一测试的结果。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他亲自把方铭带到陡峭的悬崖,推了对方最后一把。
.
时间一天天过去,方铭身上伤势恢复差不多了,但依然被困在病房中,不能去任何地方。
他不知道那些人把他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又要多久才放他出去。
除了等待,他没有任何事可以做。
那之后张洋洋和薛烁偶尔还会来看他,但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什么危重病人。
方铭实在没有精力与人交谈,仅是听着话,倒也了解到外边的一些变化。
比如由于此次事件,军部组织架构重组。
卫则天身为他的直属领导,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他的违规行为,承担连带责任,被降职为支队队长,以后不再负责整个巡逻大队。
薛烁同样,由于判断失误,导致人员损失惨重,虽没有降职,但被割离了部分职务,暂时不能再出任务。
而关于方铭最想知道的有关全楚悠的情况,依然没得到任何消息。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问了。
这一天,病房里又有了新的来访者。是那日对他进行审讯的军官。
对方什么话也没说,只让他换上便服,便把他带了出去。一路往外,直到离开研究院。
头顶有日光刺下,方铭已经许久没站在阳光底下了。他第一次来到研究院外边,第一回 看清整栋建筑。
楼层极高,外墙呈银白,金属制的挂饰折射着日光,尤为显眼。
来不及观察更多,他就被带上车。
车窗大概里外都贴了防窥膜,既看不清外边,外边也看不清内里,像是专程押送犯人的车辆。
……犯人?
方铭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
没有任何挟制措施,对于犯人的待遇来讲,好像太松懈了。押送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不过他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坐着。
车身摇晃,约莫半个小时后,缓缓停在了路旁。
“下车。”军官言简意赅。
方铭打开车门。
外边立即有人气涌来,闹哄哄的。他认出这是外街。研究院位于内街深处,而他被开车送了出来。
内街车辆大约是极难见到的,停下不久,外围便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来。但谁也没有靠近,保持着一定距离。
方铭问:“你们要放我走吗。”
“这是魏先生的命令。”
开车军官头也不回,只透过后视镜看他。
“你虽然违反军规,但将功补过,救回了调查队。因此上级研究讨论,决定对你革职,不得再入军部,其他不再追究。”
简而言之,就是把方铭赶出军部,但允许继续在中央城生活。
方铭对军部并没有太大留恋,参军入伍也只是为了更方便找到异形,只是如今,他连这点也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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