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再次前往迦南雪山。
文副官护送霍司承上飞机。
舷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和郁郁葱葱的森林逐渐变冷,变白,变成苍茫茫的雪山。
霍司承穿上大衣,下了飞机。
警卫队已经提前清了场,从雪山山脚到神树要走两个多小时,警卫队已经派了车,霍司承问:“钟先生是走上去的吗?”
“是的。”
“那我也走上去吧。”
九月的雪山已经开始有了银装素裹的迹象,越往上,秃露的黑石越少,路也逐渐难走,但他看到有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大概是钟息的。
走了两个半小时,温度冷到呼吸都出白气,警卫员递上一件长款羽绒服。
霍司承接过来,没有穿。
这个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神树近在眼前,他在树下看到了钟息。
钟息一晃眼就长大了,成熟了,眼尾是上挑的,眉宇间常常会流露出自信的神情。
他穿了一身黑色大衣,整个人显得纤瘦高挑,还添了几分矜贵。
霍司承还记得当初那张雪山合照上,钟息穿了一件白色滑雪服,衣服宽宽大大的,护目镜遮了半张脸,被他抱在怀里,像个小孩。
钟息刚转身时朝他笑,等他靠近了,又不笑了,只静静地看着霍司承。
霍司承把羽绒服披在钟息的身上。
警卫们都退后远离,霍司承捧着钟息的脸,柔声道:“找到了。”
“找不到你就完蛋了。”
“我也觉得,如果找不到息息,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钟息瞥了他一眼,转身望向神树。
这棵树生在迦南雪山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方圆百米内就这么一棵树,孤独地矗立着,从春到冬,历经百年生生不息。
背后就是巍峨雪山。
霍司承从后面搂住钟息的腰,问钟息:“许了什么愿望?”
钟息摇头,“没有,今天是来还愿的。”
钟息闭眼合手,沉默良久。
霍司承不知道他还了什么愿,但也学着钟息的动作,微微低头,他想:保佑我下辈子还能遇到钟息,下辈子我一定会以更好的方式进入他的生活,不让他掉一滴眼泪。
可是他听到钟息说:“别求下辈子的事。”
“为什么?”霍司承有点委屈,抱住钟息,靠在他的肩膀上,问:“息息下辈子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钟息笑着看他:“不想。”
话音刚落,霍司承连忙捂住他的嘴。
“不许说。”
在神树面前,霍司承听不得这些话。
钟息神情悠哉。
霍司承俯身和他碰了碰鼻尖,“息息怎么可以说这么狠心的话,我要难过死了。”
其实钟息从来不觉得霍司承会变成感情里的弱势,但他确实喜欢表现得很弱势。
扮可怜,博同情,然后得寸进尺。
是霍司承的一贯招数。
钟息扒开霍司承的手,就被霍司承抱起来转了个圈,两个人齐齐倒在地上,还像上次那样,他先倒地,给钟息当肉垫。
钟息翻了个身,躺在他身边。
蓝天白云,日照金山。
“下辈子也和我在一起吧,息息。”霍司承转头望向钟息。
钟息把他的脑袋推回去。
“少说点情话吧,霍总督,油嘴滑舌。”
明明是吐槽的语气,但钟息的眼里满是笑意,霍司承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钟息的脸颊,钟息问:“小饱呢?”
“在爸妈家。”
“他有没有哭?”
“没有。”
“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说,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把妈妈接回家,然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
钟息弯了弯唇角。
想到霍小饱,两个人都有些心软。
其实离神树两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个殉情谷,传闻是百年前有一对苦命鸳鸯相守无望,就相约来到这个深不可测的山谷,跳崖殉情。四年前霍司承牵着钟息的手去过那里,那时候霍司承还说:“如果息息跳下去,那我会毫不犹豫,绝不独活,如果息息不在我身边,那些所谓的权和名,将毫无意义。”
那时候钟息只是笑,“我才不跳呢,谁要和你殉情?想得美。”
现在两个人就更不会跳了。
因为有了霍小饱。
有了孩子,愈发意识到生命可贵,恨不得再活个百年。
“以前是蓝岩基地的理事长,三个基地之间有利益冲突,我也年轻气盛,总想着几年里赢过其他两个基地,永远要占上风,遇到边境冲突,恨不得亲自督战,甚至产生过,在任期内将赭石收入囊中的念头,现在做了联盟总督,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可笑。我未免太自私太不成熟,身在高位竟然只想着赢,树敌那么多,最后害人害己,还牵连到身边的人。”
霍司承在树下剖白:“现在才想明白我母亲当年那句,她说,偶尔输一下也没什么。”
他望向钟息,“就比如在你面前,哪怕一直输,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心甘情愿。”
“你真这么想?”
“嗯。”
钟息把手放在霍司承的心口,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这么想?”
“是,我再也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了。”
霍司承望向钟息的眼睛,视线对上,钟息看到霍司承眼神里的坚定,一如往昔,他还是那个张扬自信,无畏无惧穿过枪林弹雨的霍司承,但钟息明白,他们都成熟了。
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好吧,”钟息收回手,他说:“我原谅你了。”
原谅你的闯入,原谅你的冲动,原谅你失忆时给我带来的伤害。
原谅我和你莽莽撞撞的七年。
一切都原谅。
一切重头开始。
风吹起,有雪粒落下来,钟息伸手接住。
霍司承抓住时机把戒指递过去。
稀有金属在阳光下泛起银蓝色的光芒,内圈的姓名字母还清晰可见。
钟息这一次没有拒绝。
戒圈缓缓套在无名指上,霍司承侧身抱住他,动作很轻,拥抱很重。
钟息是他失而复得的礼物。
“那天……”钟息突然开口。
霍司承敛声屏息地听着,钟息说:“那天有个听众,她刚离婚,放不下又回不去,问我怎么调节心态,我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我为什么要舍不得?失我者永失,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又不是只剩你一个,分开就分开,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想了想,还是告诉她。”
钟息翻身趴在霍司承身上,把脸埋在霍司承的颈窝里,霍司承扒拉扒拉他的羽绒服,将钟息盖得严严实实。
霍司承隔着羽绒服抚摸钟息的后背,钟息后背的伤疤已经慢慢淡化,但始终不能恢复如初,那伤疤几乎烫在霍司承的心上。
钟息有多不在意,他就有多痛。
他问:“你告诉她什么?”
钟息说:“我告诉她,怎么去判断爱呢?爱是一种妥协,是依赖是心疼,是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想进入婚姻这场赌局。”
钟息把吻落在霍司承的喉结。
他轻声说:“是清醒地犯傻,是我害怕下辈子不能遇见你了,所以这辈子,哪怕受点委屈也能忍受,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怀抱倏然收紧。
下一秒,热烈的吻扑面而来,钟息的呼吸都被攫取,唇舌被攻陷,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下,落在霍司承的脸上。
钟息说:“明天去复婚吧,老公。”
那吻几乎将钟息吞没。
从珈南雪山回联盟的航程需要三个小时,霍司承给钟息煮了姜茶,生怕他着凉,钟息闭眼浅眠,他感觉到霍司承握住他的手。
心也愈发安定。
下了飞机,他们没有回联盟,而是直奔蓝岩基地的天鹅湾小区,去接因为想念爸爸妈妈连晚饭都吃不下的霍小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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