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澈苦口婆心:“你怎么知道它不会把我们带进死地?这些蛇在栖霞镇的所作所为,必然有所企图,至少我们现在可以合理猜测,栖霞镇的村民有那么多人都被蛇吊在槐树上,村民家门口顶上的铜蛇标记绝不是对蛇的好感,而是阻止蛇进他们家门。”
白鹄立点点头,他昨天看到那个男人拼命求救,整个村子还是一片沉寂,而鬼蛇杀了那个男人后,并没有对村里其他人继续动手,反而爬上树不知道去哪了。
那时他也有了这个猜想。
“鬼蛇的样子显然已经开了灵智,能算妖物,你……”时澈几次想把白鹄立手中的蛇赶走,白鹄立还躲开,时澈终于气道:“你和这种东西混迹在一起做什么!别到头来把你也吊上了树!”
“这种东西?”白鹄立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头微皱,却没有向时澈看去,他只是盯着手里的小蛇,仿佛自言自语地轻声道:“你觉得……妖怪就一定是坏的?”
不等时澈说什么,白鹄立又道:“明明是栖霞镇的人自己贪心不足,是他们先动手抓蛇,你不说栖霞镇村民有错,反而怪这些被他们无端祸害的蛇?”
时澈脸色不太好看,声音冷硬道:“那蛇就可以把他们吊死在树上,还把人藏起来吗?”
许是昨晚见到的场景实在骇人听闻,现在进了山里又遇到白天忽然天黑的怪异情况,时澈时刻都在担心出事,偏偏白鹄立还非要救这条一看就有问题的蛇。
对白鹄立安危的担心,让时澈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情绪:“白鹄立,作为修士,斩妖除魔自是正道。你到底是个人,怎么口口声声都为那些妖族说话?!”
白鹄立终于抬起头,眼神似乎有些受伤,在手电筒的昏暗的灯光下,时澈一晃眼,似乎看到白鹄立的眸子颜色格外浅。
不是普通人在阳光下偏浅的棕色,而是带了点隐晦的金色。
“我小时候,村里的狐仙庙很有用,大家都信它,逢年过节都忘不了要去狐仙庙拜拜。大家人也不错,根本不是现在这么家家户户披麻戴孝的样子……”白鹄立情绪有些低沉:“可是现在呢?村口的狐仙庙根本无人问津,也不知道怎么出现的风气,来山里抓蛇……”
“自相残杀……”白鹄立叹了口气:“这是栖霞镇的人自己放弃了福祉,怎么就成了蛇的错呢?”
时澈想说,一个狐仙庙能有什么用?这不过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而且现在明明是栖霞镇村民和山中蛇的矛盾,又和狐仙庙有什么关系。
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止时澈的话。
甚至……他觉得脑海中似乎快速地划过几幅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也许不完全是少年,但因为实在太过矮小和瘦削,脸上也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多少年龄。
那个少年缩在一个干净又漂亮的屋子角落里,前面还能听到传来的嘈杂人声。
“贡品就放在这里吧,等狐仙娘娘用了,就是应了你的祈求了。”
“真的会有用吗?”
“狐仙娘娘慈悲,只要心诚,就一定可以的!”
“就是啊,你看村西口的金水家,她儿子在山里走失了那么久,人人都说找不回来了,怕是被野狼叼走了,结果呢!”
“这个我知道,最后那小子过了半个月自己回来了,说山里有个漂亮哥哥救了他,还给他饭吃,告诉他回家的路!”
“可不吗……”
“哥哥?我听说是漂亮姐姐!”
“哈哈哈谁知道呢!”
……
声音渐渐远去,瘦弱的少年拢了拢自己被扯坏的衣领,天太冷了,他的衣服过分单薄,导致他皮肤都被冻得有些发紫。
他伸出上臂下臂一样皮包骨头的手臂,眼睛一直望着才走出殿门的几个妇人,神情紧张,像是害怕被发现。他悄悄在那几盘贡品的花馒头里拿了最上面的一个,还很小心不让自己手上的尘泥碰到下面又白又大的馒头。
大约是才蒸出笼,手一时拿不住,有些烫。
可少年手都被烫红了,还是紧紧抓着馒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直到把两边凹陷下去的腮帮子都塞鼓了,才又迫不及待地躲回那个角落里。
大殿中,高高在上的狐狸雕像正欲飞似扑,像镶着璀璨宝石的眼睛向下望着。
望着大殿角落中正低头狼吞虎咽的少年。
即使是雕像,也似流露出一丝慈悲。
-
白鹄立和时澈一前一后往前走着,因为那条小蛇,时澈和白鹄立不欢而散。
那条小蛇也极通人性,像是引路一样,要带着白鹄立往前走,时澈拗不过他们,只能跟在后面。
只是刚刚想起的那些画面……
难道不只是白鹄立,他也曾经到过栖霞镇?
他一定到过,如果不是来过栖霞镇,他记忆中又怎么会出现自己曾落魄地躲在狐仙庙的情景呢?
白鹄立自称栖霞镇的人,那他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认识白鹄立?
还没等时澈想明白,前方的树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光感。
白鹄立没有说错,跟着这条特殊的小蛇,他和白鹄立能顺利走出这片漆黑的山林。
可是白鹄立为什么这么肯定?又为什么如此了解和信任这些异族之物?
他看着走在前面引路的白鹄立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如果这时候白鹄立回头,他就会发现,时澈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和昨天晚上鬼蛇从槐树上下来,看向他们两个的眼神一模一样,同样晦暗幽深。
都是仿佛在看闯入自己领地内的,猎物。
只是时澈,更势在必得。
第72章
当阳光再次洒遍全身的时候, 时澈和白鹄立从未觉得阳光如此可贵,令人感到格外亲切。
小蛇带着他们走出来后并没有离开,依然不远不近地在白鹄立前面带路, 左右摇摆着身子。
甚至在白鹄立停下脚步的时候,它也会停下来,抬起头向后看,仿佛在问白鹄立为什么不跟过来。
白鹄立一脸兴致勃勃, 显然对小蛇要带他们去的地方很期待。
时澈全程黑着脸, 跟在后面, 显得很不开心,但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过走在他前面一臂距离的白鹄立。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这是能立刻护住白鹄立的距离。
深山中树木繁多,即使下着雪, 也还有些树带着青翠的叶子,遮挡着人们的视线。
转过一个弯, 前方远处有一处被砍伐出来的空地,里面坐了几个人。
“那边有条蛇!”
人声传来,他们仿佛根本没有看到白鹄立和时澈, 好像装了雷达似的, 只在树林和白雪间注意到了那条又细又长的小蛇。
很快,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
“那是我先看到的,你们可别和我抢!”
“得了吧, 要不是老三喊得那句,谁能注意到?按你这么说咱也别跑了,蛇是老三的!”
这样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纷纷嚷道:“山里的无主之物,又没写名字, 谁抓到就是谁的!”
“就是就是,出发的时候可就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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