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乾安一瞬间绷直了背脊,提高了点声音:“哈?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我刚才就是担心你而已。”
李秀盯着面前外强中干的男生,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点莫名的担心。
不过,很快李秀就想到,以方乾安的身份,如果对方真的不想一个人呆着,应该也会有很多人抢破头跟他聚在一起吧?
“不用担心我,那个,我走了。”李秀低声说完,转身离开了奶茶店。
不过,在路边等公交车时,李秀始终觉得方乾安的目光还是黏在自己身后。
那个人还在看着自己?
李秀转过头,隔着商场光洁明亮的落地窗,朝着自己和方乾安之前坐的位置看了一眼,却发现方乾安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
因为下午翘了课,这次李秀到家时时间比以往都要早许多。
一如往常,开门时候李秀把门口摆放着的旧女士高跟鞋放到了一边,还在找钥匙时候却听见房子里头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
李秀吓了一跳,慌乱地打开门冲了进去。
外婆就站在客厅里,整个人颤颤巍巍的,双手微张挡在身前,整个人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害怕着什么。
“外婆?!”
李秀跌跌撞撞冲到了外婆面前,发现老人双眼空洞,游移不停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
“怎么了?外婆?”
李秀喊了很久,外婆才像是终于发现了他的到来。枯枝一般的手瞬间紧紧拽住了李秀的胳膊,老人死死盯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眼泪。
“阿秀,外婆错了,外婆做错了……呜呜……”
外婆语无伦次地不停嘟囔着,无论李秀怎么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老人始终只是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同样的句子。
李秀下意识地朝着外婆之前总是用来招待客人的神龛处看了一眼。
桌子旁边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整个房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暗,外婆恐惧的呜咽回荡在弥漫着劣质檀香的影子里,李秀皱起了眉头,模糊地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是此刻外婆的异常将他所有的心神都吸引了过去,他也无暇多想。
李秀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外婆,好不容易才让老人坐在了老旧的沙发上安静了下来。
“外婆,到底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李秀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的一只手安抚性地按在外婆的背上,他清楚地感觉到,听到他这句话后,外婆似乎打了一个哆嗦。
下一秒,外婆倏然转过头来,灰蒙蒙的眼睛轻微地震颤着。
她直勾勾地盯住了李秀。
“嘘——”
老人竖起手指,声音压得很低。
“别被他发现了。”
外婆说。
“谁?被谁发现?”李秀不明所以。
“小钰……”老人沉重地喘息着,随即,她脸上又浮现出了惊恐的神色,“不,不对,那其实不是小钰……我搞错了,我真的搞错了……”
“我带回来的,根本就不是那个孩子。”
第35章
黄昏时分, 夕阳自灰蒙蒙的窗外落入肖家别墅内,给这栋阴沉晦暗的荒屋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
在别墅的最深处,看似只是最平凡的家政间的位置, 如今地上却摆放着造型古怪的紫铜火盆。符纸在盆内不断燃烧, 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声音, 一点点吞噬符纸的火焰呈现诡异的青绿色,跟正常的火焰完全不一样。
细长的火舌在火盆中不断摇曳,宛若深水之下随波逐流的水草。
不过每当火苗即将越过铜盆边缘, 就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挡了回去一般, 只能沿着盆壁卷曲,轻颤, 然后吞噬更多的符纸。
守在铜盆旁边的男人们神色凝重,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专注地凝视着盆中火焰。一旦符纸渐少而青火渐旺, 他们便会将一叠又一叠, 捆得如同青砖一般的符纸尽数填入盆中。
房间里明明没有风, 可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 有过若有似无的气流一直萦绕在他们周围, 带来了刻骨的寒意。
徐老师背对着众人, 站在了方乾安和李秀曾经觉得奇怪的那扇上了锁的储物间门前。
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里一直在轻声念叨着低沉含糊的经文。
“沙沙——”
“沙沙沙——”
可随着徐老师的诵经, 已经十多年未曾有人打开过的储物室里, 却传来无比清晰而急躁的抓挠声。
隐隐约约的,似乎还可以听到某种类似于哀嚎的呜咽之声。
铜盆之内倏然火焰大盛, 正儿八经用朱砂绘制的符纸宛若不要钱一般疯狂地填进去, 进了铜盆却像是雪遇到了火, 瞬间就化作了无数雪白的纸灰。
看到眼前的景象, 房内所有人额头上都涔出了黄豆大的汗滴。
就这样僵持了差不多十多秒钟,盆中火苗才渐渐褪去异像。
“咔嗒。”
门上老旧沉重的铁锁忽然因为门扉的晃动发出了一声脆响。
紧接着,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抓挠声消失了。
阴风也停止了。
一直到此刻,徐老师才猛地抽了一口气,停下了诵经。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踉跄着从那扇门前退了下来。
“好了,没事了。”
他捂着胸口冲着其他人说道。
若是李秀在这里,看到现在的徐老师一定会大吃一惊。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还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男人,如今看上去却像是失血过多一般,变得无比憔悴,脸色一片灰白。
徒弟们一跃而起,急急忙忙冲上前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徐老师。
“老师!”
“徐师,已经可以了吗?”
“您没事吧……”
……
徐老师抬起手,虚弱地示意徒弟们安静下来。
他靠着墙,停了好一会儿瞅着才渐渐恢复过来,开口时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无事,已经处理好了。”
“启明中学这帮猪脑壳,之前都没事的,结果也不管好学生,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死了人不说还累得徐师您这般耗损修行——”
有人看着徐老师此刻惨淡模样,不由气恼地咒骂出声。
“都说了没事。而且这次的事故也不能全怪学校的人。”徐老师无奈叹道,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停了片刻才补充道,“肖家从清末起就开始养祂,百来年里光自己家亲生孩子的命都有多少条……凶成这样的邪祟,哪里可能说一个封印一直不松脱长保平安的呢?”
随着徐老师的话音落下,在场之人顿时也都想起了肖家别墅里的“东西”的来历,脸上或多或少,都染上了难以褪去的阴霾。
这时候反倒是徐老师首先开口安抚道:“也不用太紧张,毕竟祂现在也只是徒有其形。这么多年了,花了这么多钱这么多人力物力,不就是为了消解祂的凶性嘛。我们还是要相信政府,相信人民,在行动上要对祂严阵以待,在心态上要放松心情,冷静对待……”
听到徐老师这么说完,几个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不过,就在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肖家鬼屋时,却有人鬼使神差地开口提起了往事。
“……不过那肖家的人也是狠嘞,真的下得了手。好好的一个细伢子,还是自己的崽,养在身边养了好几年吧?就算是狗也养出感情来了,他们竟然真的忍心拿人去做活祭。”
旁人听了,不由也叹了一口气。
“毕竟又不是屋里人生的,外面小三带过来的崽而已。”
“唉,也不晓得那个小三是图什么,肖家又不是什么好人……”
……
“别说了。”
徐老师皱着眉头,打断了徒弟们的七嘴八舌。
站在肖家别墅的前庭花园,男人忽然若有所觉的转过头来,望向了别墅的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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