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八成就是去野战了。”孙玢兴奋地搓了搓手,想着等简云台回来,一定要好好观摩一下这人的走路姿势。
一定特别得不可描述。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远处突然有鬼差焦急跑来,一见到孙玢就喊道:“孙大人……”
“简云台他们回来啦?”孙玢眼前一亮,立即甩掉手中的瓜子仁——瓜子有什么好吃,不如去现场吃瓜!
朝着门庭处走了两步,那鬼差又道:“不是他们,两位大人还没回来呢。阴律司来了位张命官找您,说想见见您。”
“…………”
孙玢本兴致勃勃的脚步一下子顿住,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一寸一寸地回头,虽然知道没可能但还是心怀一丝希望,愣问:“你说的这位张命官,该不会是张之言吧?”
“正是!”在孙玢越来越窒息的眼神中,鬼差又狠狠给他补了一刀,满脸笑容道:“张命官想见您,现在已经过来了。”
“…………”孙玢眼前一黑,慌不择路地就想往附近树上爬。爬了两步发现爬不上去,他又往庭院角落里窜。
呼哧——
一位白衣女鬼窜了出来,孙玢魂契值下降2。这一刻,对张之言的恐惧瞬间就战胜了对鬼的恐惧,孙玢焦急大骂‘别挡我路啊’,就挥手把那女鬼推开,窜到了假山石之后。
“简云台、简云台……”缩在假山石之后,孙玢整个人抖得和虱子一般,双掌合十一边拜,一边崩溃碎碎念:“快回来啊简云台,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凉了呜呜呜呜……”
※※※
“你可以……相信我。”这句话几乎是简云台硬着头皮说出来的,他极力逼迫自己,才能保证不在中途转开视线。
定定直视着崔煜,简云台再次强调说:“你可以相信我。”
“那我便信你。”崔煜款款一笑。
乌云过去,温柔的月光再次披纱而来,轻轻撒在寺庙当中。他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般,身后的白发笼罩一层莹润光泽,像是幽海中最漂亮的灯笼鱼般神秘美妙。
简云台站在他面前,都感觉有些自惭形愧。
正要开口说话,崔煜突然抬手,冰凉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上。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很多年。
简云台只感觉眼前被罩上一层黑暗,像是有一块薄冰敷了上来。不等他细细感受这份冰凉,崔煜就收回了手。
再度睁开眼睛。
简云台疑惑看向崔煜,“你做了什么?”
“清除目障。”
崔煜嗓音温和:“你再看看魂契录。”
简云台果然转眸看了过去,这一看,他心中立即一惊:魂契录上悬着一把利刃!
这把利刃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微微悬在魂契录上一分米的地方。魂契录移到哪儿,这把利刃就跟到哪里。
简云台可以肯定,这把利刃并不是突然出现的。刚刚他在这里趴着描了半天字,不至于瞎到这种程度,连一把匕首都看不见。
它一直在这里。
只是之前的简云台看不见。
再仔细一看。
利刃上镶嵌着珠光宝翠,巨大的祖母绿宝石在匕首柄内滴溜溜旋转。刀刃则像是光滑的银冰般,上面甚至可以反射出简云台的脸,以及周身温和的月光。
寺庙外的鬼差们心下惊奇又慌张——没想到崔判官连这件事都和简云台说。
这可是关乎到整个地府存亡的大事啊!
在一众惊慌失措又忧心的凝视下,简云台偏头问:“这把匕首是干什么的?”
“当年佛赠予我魂契录时,就同赠下匕首,只不过这件事世界上鲜少有人知晓。整个地府中能看见这把匕首的,除了阎罗与我,现在还多了一个你。”
顿了顿,崔煜继续说:“勾魂笔勾去魂契录之上的姓名,只能暂瞒天机。若是用这把匕首来雕刻姓名,才算真正斩断天机。”
呼呼——
呼呼——
寺庙外有冷风呼啸而过,林叶树梢微微摆动间,鬼差将头埋得更低。
崔煜的声音平缓又轻,即便如此却好像每一句话都带着巨大的压力,‘咚咚咚’不断往简云台挺直的背脊上压。
一声又一声。
一下又一下。
简云台面上虽然丝毫不显山露水,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斩断天机?
斩断天机只是这个副本里的说法,要是用现实世界的话来说,那不就是斩断玩家与命定之人之间的联系?
若是斩断,会怎样?
在他思考的时候,观看直播的观众们的想法则完全跑偏:
“一周目的时候阎王就是用这玩意,将崔煜和简大胆名字雕刻淡的吧?后来崔煜大美人抢亲,又用匕首将名字刻深?”
“难怪!难怪!我就说当时名字怎么会突然变浅,第二天又变深了。原来当时阎罗和崔煜在用匕首——只有他们俩能看见!”
“现在简大胆也能看见这把匕首啦。呜呜呜呜呜崔煜真的好相信简大胆啊,连这种重要的一件事都告诉简大胆了。”
“感觉从简大胆赴约之后,崔煜就开始全身心信任简大胆了。他应该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信任过一个人,真好5555555”
简云台对匕首和魂契录都没有什么想法,随口说:“我以为魂录不可撼动。”
崔煜平静摇头,语气淡淡道:“整个地府中没有什么东西不可撼动。包括阎罗在内,他是地府中的阎王,却也有软肋。”
简云台转眼问:“阎罗什么软肋啊?”
“你倒是问得直接。”崔煜失笑,抬起指节轻轻点在简云台的额头上,微微一使劲简云台就后仰了下脖颈,惊:“你干嘛?”
“头。”崔煜似乎并不想多说,只是垂下眼帘语气冷淡道:“阎罗的软肋在头。”
说罢,他就转身向外走。
千年以前阎罗一剑贯穿晨君的心脏,之后便被打晕,在河中沉浮数日。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阎罗被罚下地狱。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香灰小仙——衍香,他都不知道衍香是怎么死的。在他昏迷后,衍香就被晨君剑芒扫到,一命呜呼。然而这么多年以来,阎罗一直觉得是崔煜杀了衍香。
一开始,崔煜还否认。
后来阎罗根本不听他解释,固执认为崔煜为了报复他杀死晨君,便将衍香杀了。
于是刚被罚下地狱,崔煜与阎罗就大战一番,引天罚降下。天罚其一作用于整个地府所有官差,众人阴寿了结,步入绝境。
天罚其二,作用于崔煜与阎罗身上。
两人被分别刨出心头血,强行塑出致命软肋,以施震吓。日后再起冲突时,阎罗投鼠忌器,不敢与崔煜硬碰硬。
毕竟他们深知对方的软肋。
……
……
崔煜的步子走得很慢,似乎在刻意等着简云台追上来一般。
简云台果然扔掉手中的毛笔,快步追了上来,“所有人都会有软肋吗?”
“嗯。”崔煜镇定点头。
简云台便偏头偷偷打量起崔煜。
同为从天庭贬谪,阎罗一身阴森戾气,看人的时候眼中的狂躁几乎都按捺不住。反观崔煜,崔煜却依然能保持在天庭时,如谪仙般的清冷气质。
他仿佛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在天庭还是地府,他都只是在做自己罢了。
简云台根本就想象不出来,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会有什么软肋。
阎王的软肋是头,崔煜的软肋是什么?
这种问题只要简云台脑子没有出问题,他就不可能直白问出口来。
不过也许是‘偷看’的视线太明显,崔煜缓缓偏眸,淡笑道:“你很好奇我的软肋?”
“也不是特别好奇吧……”简云台干咳一声,提步与崔煜肩并肩走,后方魂契录的光晕打在他的脸庞侧面,虚影与光交织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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